顧夜西的話在腦海中迴盪。
溫想覺得她已經算作這世間，很幸運的人了。
擁有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得一真心人，交到三兩好友，讀書寫字，便可得一世安穩，彷彿此刻就能預見未來的樣子。
她和顧夜西會有一個，或者兩個小孩。
她喜歡女孩。
男孩子也可以，長得像他那樣。
她會做一個很好的媽媽。
思緒稍頓，溫想似乎想到什麼：顧夜西說他不喜歡小孩。
這可怎麼辦？
開水從瓶口漫出來了，燙到手，溫想幾乎條件反手般的抽手，思緒回籠，手背的灼熱慢慢蔓延開，微微的疼痛。
她趕緊跑到廁所，打開水龍頭衝手。
衝了大概十多分鐘，灼燒感逐漸減弱，只是手背還有些紅，溫想猶豫着把水龍頭關掉，抽了張紙巾擦手。
一擡頭，就看見鏡子裏站在她身後的金優。
溫想來不及反應。
後勁被人用力一敲，暈了過去。
咣。
開水瓶碎了，碎片淌了一地。
顧夜西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一開口就是小十爺別來無恙，他覺得莫名不安，緊接着就聽到一陣細微的嗚咽聲。
“失禮了，溫小姐。”
車子在高速行駛。
他蹲下來，看着躺在車椅上的溫想。
長成這樣，難怪是偶像。
還是小十爺的女人，他不敢多看，收回眼，往溫想的手臂上打了針鎮靜劑，就聽到顧夜西陰沉至極的嗓音，“把溫想還給我。”
“……”
時間在這一刻像是忽然靜止下來，顧夜西猛地站起來，一腳踹翻前面的椅子，臉上的表情陰雲密佈。
一字一頓，“不想死，就把她還給我！”
恐懼是什麼感覺？他想自己應該是切身體會到了，這位傳聞中腳踩血海、大殺四方的顧十爺親自帶給他的、最真實的恐懼！
他故作鎮靜，“銘晟公館，你一個人來。”
說完就立馬掛斷。
他看向一旁的金優，像是請示，金優盯着溫想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須臾，她才淡淡的開腔，“按照原計劃，去斷山崖。”
醫院。
手機已經摔了。顧夜西佝着腰坐在牀邊，用力的摁着太陽穴，雖然拼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手掌卻忍不住發顫。
腦子裏閃過一萬種不好的結果。
潛藏在骨子裏的戾氣根本壓不住，鋪天蓋地地往外鑽。
他快瘋了。
帝都至南有斷山崖焉。下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鐘。大石側立千尺，如猛獸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棲鶻，聞人聲亦驚起，磔磔雲霄間，其勢危聳。
感覺到耳邊的風。
手腳被束縛住，溫想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的睜開眼睛，入眼即是一片黑，幾乎是下意識的慌亂。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上被綁了東西。
還有交談的聲音。
不能慌，溫想快速冷靜下來，保持安靜，但礙於距離，只能隱隱約約聽到幾句。是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根據聽到的內容，她拼湊出大致的意思：這些人沒打算傷她性命。
金優的腳步一頓。
片刻，她又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後蹲下，語氣莫名，“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眼睛蒙着，溫想看不見她。可聽到聲音之後，臉上的神色卻冷下來，似是嘲諷，“想不到真的是你。連綁架這種事都敢做，我還是小瞧了你們金家人。”
聞言，似是覺得可笑，金優託腔拖調的說，“我也是蹲過監獄的人了，還有什麼事不敢做的？”
父兄雙亡。
母親死生不見。
在這個世上，她沒有牽掛了。
溫想注意着周圍的聲音，並且肯定着她的話，“也對。你都是蹲過監獄的人了，還有什麼事不敢做的。”
“……”金優盯着她這張臉，情緒險些控制不住。顧夜西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她做夢都想將顧夜西千刀萬剮！
而溫想是她仇人的女朋友。
如果動了溫想。
看到顧夜西那被凌遲還要痛苦萬分的樣子，那一定比親手殺了他還要來得痛快。
金優幾乎就快動手了。
要不是忽然想到馮大對她的吩咐，他說必須留溫想一命。思及此，金優只能按捺下心裏的恨意。這時，只見她扯了扯嘴角，“不用試圖激怒我。早晚、早晚我會把你們欠我的，都拿回來！”
親手拿回來！
溫想的語氣始終平靜，輕描淡寫，“沒有人欠你任何東西。反而是你的父母，是他們毀了一個幸福的家庭，是他們剝奪了一個孩子完整的童年，是他們該還回去一切偷來的東西。”
“……”
“那場庭審你應該也看過。你是他們的女兒不錯，但你敢摸着良心講，金昌文和廖恕不該爲他們犯下的罪孽贖罪嗎？”
那是整整七條人命啊！
金優沒說話了。
她不是沒想過這些。可每次想到了最後，最終都敗給了“血緣”二字。她想：無論他們從前做過多惡毒的錯事，有多罪有應得，多活該。
他們始終是生她養她的父母。
爲他們報仇。
她做得沒錯！
“來不及了。這些賬，我一定會向顧夜西討回來。”像是篤定，幾乎每個咬字都很重，金優沉聲，“加倍討回來。”
溫想捏緊了手掌。
她感覺心臟都揪緊了，有種莫名的煩躁奔斥在身體之中，腦子裏忽然想起之前做的夢，卻不知道爲什麼會想到這個。
只是心慌！
如今這樣的局勢，她不能亂。越是這樣，就越需要冷靜，因爲走錯一步，就有可能將她和顧夜西至於險境之中。
溫想在心裏這樣告誡自己。
於是她強忍着不適，故作從容，試圖拖延時間，“你說要把我們欠你的都拿回去。這其中，也包括裴雲嗎？”
“……”
似是提醒，溫想，“她的漫畫。”
“她不該還我嗎？”像是不在乎把所有的牌都攤明瞭，金優並未否認，雲淡風輕的說，“要不是她，我的畫展就不會失敗。”
稍頓，輕微的顫音，“我哥也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