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閉着眼睛。
馮大擡着頭,眼眶逐漸溼潤了。
“卿卿……”
就在這時,吳呦走了進來,他就一直低着頭,馮大聽見了腳步聲,轉頭,臉上已經換了一副表情,“人呢?”
“後邊。”
說完,吳呦退開。
顧長津和談明就在他身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身形慢慢的錯開來。此時,外頭的雨正下得漫天掩地,劈里啪啦落在屋檐上,落在窗玻璃上,落在地面的水坑裏。
像是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
在順利催眠顧長津之後,吳呦將懷錶收起來,轉頭的同時向馮大示意,“催眠的狀態可以維持四個鐘頭左右。在這期間,您可以指揮他做任何事。”
馮大點了點頭。
然後看了眼暈倒在旁邊的談明,視線收回來,他走到顧長津面前,晃了晃手,顧長津沒有任何反應。
莫名有些感慨。
馮大想起曾經被他支配的日子,忍不住毛骨悚然。
“那抓緊。”
一臺四個鐘頭的手術絕對算得上是時間緊迫。不能再耽擱下去了,馮大爭分奪秒的說,“你出去守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吳呦餘光瞥了眼躺在儀器牀上的顧夜西,垂下眸:
“明白!”
關上門的同時,談明的眼睫動了動,卻未睜眼。這時,馮大控制着顧長津,讓他自己走到儀器牀旁邊。
剩下來就只需取血了。
只要引渡成功,他的卿卿就可以醒過來。
馮大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女兒喊他爸爸的聲音,如同在夢境中上演過很多遍,讓他覺得虛幻到無法妄想的場景。
彷彿再一睜眼。
就回到那個格外漫長的夜晚。
他手無寸鐵。
想着那個時候,如果他沒有引狼入室,如果能早一點回來,他的妻子不會死,他的女兒也不會成了重傷不醒的植物人,還是那個幸福的小家庭。
每天都過得忙碌而充實。
他可以親眼看着馮寧長大,看着她上大學,看着她成家……也許不會大富大貴,但也不會每天過得膽戰心驚。
只是平平凡凡。
可平平凡凡,就足夠了。
馮大擡起眼的同時,思緒也跟着收回來,剛剛纔過去五分鐘,顧長津已經將細長的導管插入顧夜西手臂的血管中。
在做換血的最後準備。
馮大的心裏悄然升起希望。
腿麻了,談明悄悄掀開眼皮,從眯縫中看出去,像是謹小慎微的樣子,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很輕,視線緩緩往上擡。
就看到了顧夜西。
他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簡直任人宰割。
“媽的顧夜西,你敢出個事給老子看看!”咬着牙,談明在心裏默罵。
還是會擔心的。
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樣忍耐着,談明下意識的看了眼顧長津,然後垂下眸,像是想遮掩什麼,又不動聲色的耷下眼睫。
帝都機場。
居簡風下飛機後馬上給王晴天打電話,等了幾秒,對方接了,他急急的開口,“眠眠,你現在在哪兒?”
“哥?”
王晴天聽到了他那邊的風聲,還有夾雜的雨聲,“你在外面嗎?”
“我剛到帝都機場。”
“先別管那麼多。我問你,談明在你身邊嗎?”
“先生不在。”
“溫想呢?”
“嗯,她在。”
情況緊急,兩個人也沒聊兩句,通話結束后王晴天給他發了定位,以及一句話:【糟了,溫想不知道哪兒去了?】
人是剛剛不見的。
樓上樓下都找遍了。
結果連只蒼蠅的影子都沒找到。
忽然,聽見一記響亮的噴嚏。
還是微寒初春。
外面雨下得那麼大,溫想又沒帶傘。裴雲急得跺腳,王晴天也着急,倆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沒法預測情緒極不穩定的溫想會去哪兒?
她會做什麼事?
會不會想不開?
會不會傷害自己?
會不會陷進悲觀之後,就走不出來了?
好多的擔憂與不安……
溫想坐在車裏,神色有點呆,坐在駕駛座的薄弈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稍頓,然後說,“車後面有乾毛巾,把頭髮擦一下。”
溫想似乎並不想動。
“……”薄弈很少見她這樣,睫毛動了動,隨口一問,“你出來這事不用跟你朋友說一聲嗎?不怕她們記掛?”
安靜了一會兒。
“我不想把她們牽扯進來。”
像是思量着什麼,過了會兒,薄弈才壓低了聲音說,“既然你自己都這樣想了,那何不設身處地的爲顧夜西考慮一下呢?”
“當時情況危急,他那樣做肯定也——”
溫想擡起眼睫,說話的語速很慢,“你在替他說話?”
“……”
溫想現在什麼也聽不進去。
“沒有。”說完,薄弈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講理些,可觀察到溫想的神色,卻沒再開口了,像是同情,他垂下眸,默默和某人說了一聲“你多保重”。
他仁至義盡了已經。
兄弟,剩下的就自求多福吧。
“開車吧。”溫想偏着頭看窗外,思考了一會兒,語調裏多了幾分認真,“這次,多帶幾個人過去。”
薄弈啊了一聲。
“人越多越好。”不像在開玩笑,溫想一本正經的說,“既然是去搶人的,怎麼可能不動用暴力?”
理雖然是這麼個理,但從溫想嘴裏說出來。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薄弈邊開車,抽空看了後視鏡一眼,“好的。”溫想說得對,她在nucleus實驗室有絕對的話語權。
她是絕對的領導者。
凌晨,薄弈接到一個未知電話:
“找到了。”
溫想終於擡了下眼睫。
能找到這地方,得感謝衛星定位。
無雙國士,溫想的外祖母——李明月博士,她與身爲“醫科教父”的顧長津幾乎同時被國家列爲重點保護對象。
無論他們走到哪兒?
只要他們人沒死,只要還在地球上,就不可能失蹤。
很晚了,夜深人靜。
溫想蹲下來,黑色的風衣拖長到地上,溫聲,“馮大在裏面嗎?”
躺在地上的人顫顫巍巍。
溫想極有耐心:
“在嗎?”
“在、在。”
“多謝。”溫想站了起來,往基地的地下室裏面走去。
薄弈趕緊帶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