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緣悟仰着頭,眼底帶着一團疑惑。
用手拍了一下自己身下的馬背,阿七意味深長道:“當然是到馬背上來啊,笨和尚!”
緣悟看了看阿七,又看了看那匹已經載了她的那大馬,他雙手合十,低聲道:“施主,男女授受不親……”
“姐姐也不叫施主,姐也是有名字的。”阿七把這句話還給了緣悟。
“那施主叫什麼?”緣悟問她。
“阿七。”阿七頓了一下,重複道:“東月阿七。”
聽她報了姓名,小和尚臉色突變,“你是月家的人?”
本以爲她只是個殺心重些的江湖人,卻沒想到她竟是東月月家的殺手。
“我當然是月家的人。”阿七看着他,涼涼道:“緣悟小和尚,若你現在反悔,還有機會。”
還有逃命的機會。
“貧僧乃出家人,出家人從不打誑語。”握着手中的佛珠,緣悟堅持道:“所以還請阿七……阿七姑娘放心,貧僧是不會反悔的。”
“既然不反悔,那你爲什麼還不上來?”阿七衝着緣悟勾了勾手指,狹長的眼角更是挑起了一片旖旎。
“阿七姑娘……”緣悟往後退了一步,小聲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我怎能同乘一匹……”
緣悟越說,聲音便越小,阿七黑着臉,坐在馬背上仍舊巍然不動,“可我只有一匹馬啊,你不上來,難道還想走路不成?”
“貧僧可以走路。”說着,緣悟便擡起了腳。
緣悟想要慢慢走路,但是阿七卻不想讓其耽誤了她逃命的時間。於是她趕着馬跑到了前面,對着緣悟甩手就是一鞭。等緣悟捲進了鞭子裏,阿七又將他拖拽到了馬背上。
“阿七姑娘!”緣悟趴在馬背上掙扎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阿七姑娘把貧僧放下!”阿七策着馬,沒有理他,過了片刻,緣悟又叫了一聲:“阿七姑娘!”
許是被他叫的煩了,阿七終於勒馬停下,她低着頭,對緣悟吼道:“叫什麼叫?”
緣悟抖了一下,顯然是被她突然的兇狂嚇到了,抿了抿嘴角,緣悟怯怯道:“男女……”
“我是女的嗎?”阿七截了他的後話,迂迴地問他:“你剛纔不還說我殺虐重嗎?殺虐重的是那修羅,你把我當做是修羅,修羅總不分男女吧?”
緣悟想了想,覺得阿七說得也對。才只是同乘一匹馬而已,佛祖應該是不會怪罪他的。他剛想點頭,阿七就已經策了馬。順着荒草叢生的小路,兩人一馬很快便進了密林裏。
少頃,密林深處又傳來了緣悟痛苦的嚎叫聲。
“阿七……阿七姑娘……你慢一點,慢一點啊……”
阿七隻看了一眼,隨即又繼續趕路。緣悟趴在馬背上,垂頭看着地面上的殘影,緣悟覺得有些眼花。就在他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阿七才扯住了手中的繮繩。
睜眼看着那雙正踩在枯葉上的繡花鞋,緣悟有氣無力道:“阿七姑娘……”
“這就不行了?”一斂裙裾,阿七便蹲在了緣悟面前,她用手拍了拍緣悟的臉,嬉笑道:“小和尚,你不是說還要度我的嗎?怎麼你自己就先躺下了?”
緣悟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一個字來。他不說話,阿七也勉強,她起身拍了一下裙襬,隨後便走向了密林的更深處。
緣悟看了一眼天色,聲音沙啞道:“阿七姑娘!你要去哪?”
“撿枯枝,做飯。”
阿七丟下五個字跑了,留下緣悟還躺在原地。半個時辰後,去撿枯枝的姑娘終於回來了。
望着左手拎着一隻雞、右手提着一條魚的阿七,緣悟俊秀的臉上爬滿了震怒。“阿七姑娘,你……你怎麼又殺生了?”
阿七咬了一口被烤熟了的青魚,含糊道:“喫一條魚也算是殺生?”
“阿七姑娘,佛祖說‘萬物皆有靈,衆生皆平等’。”緣悟雙手合十,認真道:“你無故戕害生靈,死後會不得轉世的……”
“那就不轉唄。”嚥下了嘴裏的魚肉,阿七嗤笑,“左右我已經殺了太多的多人,再多一條魚,也是沒有關係的吧?”
“你……”緣悟剛想說教,阿七便將那條烤魚推了過來。緣悟嚇得閉上了嘴,唯恐阿七會將烤魚塞進他的嘴裏。
“你喫啊。”見他緊閉着嘴脣,阿七輕聲勸道:“很香的。”
緣悟瞥了那魚一眼,而後偏頭唸了幾句“阿彌陀佛”。見他扭了頭,阿七也晃了一下身形。
“喂!”湊到了緣悟眼前,阿七又勸道:“小和尚,姐姐真的沒有騙你呀!姐的手藝在東月也是數一數二的,這魚真的很香的。”
緣悟動了動乾裂的脣角,搖頭道:“阿七姑娘,貧僧不食有靈之物。”
緣悟從小就在佛門長大,戒酒肉不殺生的寺規,他比誰記得都牢穩。
“切,真是無趣。”阿七頓覺掃興,她解下腰間的葫蘆,猛地灌了幾口烈酒。
緣悟找了一處清淨之地,他撩開僧袍便開始打坐,只是沒過多久,阿七就又湊到了他的身邊。看着這個已經喝到走路都搖晃的姑娘,緣悟低聲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我想要怎樣?”打着酒嗝,阿七擺手道:“我不想怎樣啊……”湊到緣悟的身邊,阿七便將一隻雞腿戳到了他的臉上,“小和尚,你喫啊……你爲什麼不肯喫?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你是不是也嫌我髒?是不是……”
阿七聲音微抖,緣悟閉上眼,攥緊了手裏的佛珠,“不是!”
“那是因爲什麼?”阿七抓着緣悟的衣袖,在上面留下了一隻油膩的掌印。
“阿七姑娘,貧僧乃出家之人,不能喫肉。”
“不能喫肉嗎?”甩手扔了雞腿,阿七摸出了酒葫蘆,“那就喝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