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三百零一章
    爲他的心細如髮。

    “不過是一盞茶罷了,也值得姐姐歡喜成這樣?”

    小和尚面上有些紅,但嘴卻硬,不肯輕易承認這是出於有心人的透露,便只道:“姐姐喜歡喝這茶便好。”

    至於他自己的,卻是一盞白水。

    山中多清苦,他年歲又小,明空大師生怕他敗了口味,便只以白水爲飲。

    數年如一日,他早已習慣山中歲月,此番若不是有事回宮,又哪裏會悅意住進這樣豪華的寢宮?

    手,無意識地在一隻憨態可掬的小木雕老虎上把玩着,心不在焉地。

    季笙眼尖:“殿下這小老虎倒是別緻。”

    聞言,小和尚卻像是觸電一樣地甩開了小老虎:“我纔不喜歡這樣的東西呢!”見季笙面上似有笑意,不由有些惱羞成怒:“我早過了喜歡這些東西的年歲,如今時過境遷,縱再送來,於我又有何用?!”

    語氣裏,似乎帶着某種深惡痛絕。

    季笙暗罵自己不會說話,忙閉了口,只將目光移開,不敢再看他。

    然,小和尚卻因季笙這番話勾起了少時痛入骨髓的分離痛苦,頓覺周身都十分煩躁,目光在屋子裏掃一圈,落到一旁的書架上,方纔微微一亮。

    這些年來,唯在佛法妙音中,方能得片刻解脫。

    他站起來,蹬蹬蹬地跑到書架旁,隨手抽一本經書,便在地上擺着的蒲團上隨便做了,攤開默唸。

    那是一段不舒服起來,她小口地啜飲着。

    然小和尚卻尤自不甘,站起身來,蹬蹬蹬地跑到擱在一旁的書架,隨手抽一本書,便在地上的蒲團上隨便坐了,低頭默唸起來。

    季笙凝神細聽,那是一段《心經》。

    她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曾經百求而不可得的東西,因爲過了那段最想要的時間,之後再擁有,便果真一文不值了麼?

    心情有些壓抑起來。

    是啊,便是她自己也一樣。從前想要的,並不代表以後仍然試圖擁有。

    她滿懷心事地擱了杯子,走到小和尚身邊蹲下來。

    逆光下,她只看得到小和尚肉乎乎的臉蛋和長長的睫毛,那麼天真無垢地模樣。

    “襲兒……”

    這聲音,有些突兀,她與小和尚均被自己的驟然出聲而嚇了一跳。

    埋首於經卷的小和尚望了過來:“姐姐叫我什麼?”

    季笙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既喚我作姐姐,便該是我的弟弟,你本命劉襲,你我姐弟親近,縱是喚你一聲襲兒,也算不得什麼罷?”

    “自然算不得什麼。”小和尚搖了搖頭,有些悵然:“我只是許久沒有聽到有人如此喚我了……”

    他一出生,便被人稱作四殿下,能有資格喚他作襲兒的人,實在不多。偏偏能有資格如此稱他的人,卻待他如避蛇蠍一般,這個原是寄託了無數希望的名字,便在一日又一日地失望中成爲了禁忌。

    後來他出世,有了法名,如今歸來,母親與他隔着一層,從不肯親近他,自然不會如此喚他。下頭伺候的宮人礙着身份,更不敢冒犯,唯獨今日季笙不知爲何,竟喚他喚得這樣親近……

    “姐姐。”

    經書被扔到了一邊。

    他拉了季笙的手,眼巴巴地將她望着:“姐姐,還從來沒有人如此喚過我,今日,你多這樣喚我幾聲好不好?”

    這動作,有些過於親近。

    但在季笙看來,卻更覺他十分可憐——宮中那些流言,她雖沒有刻意打聽,可到底也零散地聽了幾句,自然曉得了他如今的難過究竟爲何。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將小小的人以一種保護的姿態環在懷裏,柔聲地喚他:“襲兒,襲兒……”

    劉襲的眼角,悄悄溼潤了。

    軟乎乎的胖手悄悄捉住了季笙的衣角。

    從遠處看,便像是兩個人摟在一起似地——縱然,這二人的年歲相差甚大,不過姐妹。

    有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嘴角不由悄然向上翹起一角,眼睛裏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

    這樣的親近,果真甚,甚好。

    他眯着眼睛笑起來,連聲音也跟着柔和幾分:“四姑娘,姑娘可休息好了?若是再無旁事,奴婢送您出宮。”

    這聲音出現得有些突兀,頓時,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人觸電般地分開了。

    季笙轉過去將眼角的淚按了,方纔轉過來,用帶着鼻音的聲音應了一聲:“有勞公公。”

    聽槐便笑:“不過是奴婢分內之事罷了。姑娘如此,倒是折煞奴婢。”

    劉襲便看了季笙一眼,似有些捨不得,不由又伸手去拉季笙的袖子:“姐姐……”

    季笙也捨不得他,便同他允諾:“你好生在宮裏,若有機會,我定然會再入宮來看你。”

    劉襲的臉亮了起來:“真的麼?”

    還不待季笙說話,聽槐卻已率先一步開口:“四姑娘從不打誑語,既是應允了,自然是真的。”

    目光帶着深意地掃季笙一眼:“姑娘是有大造化的人,入宮也不過是尋常事罷了,還請殿下放寬心,好好保重身子纔是——便是爲了四姑娘。”

    這話其實說的有些僭越。

    但季笙與劉襲常年不在宮中,自然不曉得裏頭的門道,唯獨旁邊伺候的宮人聞言不動聲色地掃了聽槐一眼。

    門外停了油壁車,烘得暖,縱是天寒地凍的,季笙一上去卻也覺得周身頓時舒展開來。

    聽槐在外頭與季笙小聲說話,似帶着某種討好:“姑娘,油壁車裏放了點心果子,一應都是您愛喫的,您且嚐嚐?”

    奔波一夜,季笙早已又累又渴,聞言便下意識地翻了一下。

    東西準備地果真齊全。

    但近來她十分小心,並不敢輕易接人的東西,聞言也只是笑了一聲:“多謝公公好意。只是,阿笙擔不得公公如此掛懷……”

    外頭便傳來一聲淡淡的笑:“這不算什麼,四姑娘只管放心取用便是。”

    頓了頓,又道:“說來,這也算是奴婢對姑娘的賠禮……從前奴婢對姑娘多有不敬,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