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四章
    燭火上下跳躍着,映着永安王妃看不清面色的半張臉,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她不開口,下頭的人更加不敢張嘴,只覺得背上已悄悄地汗溼了,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強忍着不適將自己面前方寸之地死死瞪着。



    明明,明明是她主動站出來收拾了今日這樁爛攤子,王妃非但不感激,竟還叫她在此跪了大半個時辰,委實有些不講理……



    永安王妃這人,一向面甜心苦,又有多年積威,偌大永安王府中,除永安王外,無一人不懼。



    但在這其中,又以季蘭尤甚。



    她生母不過是永安王妃庶妹,永安王妃嫁過來時,因着某些原因惹了永安王的厭棄,爲了鞏固地位,只好擡了庶妹進府,爲的不過是鞏固永安王妃自己的地位,卻不想,這位庶妹在閨中時本就對永安王妃這位嫡姐十分懼怕,好容易捱到嫁人,卻不想上頭的主母仍是這位叫她怕了小半輩子的嫡姐。



    這樣一覽,季蘭這位生母更加如履薄冰,在孃家時難得的幾分才情,到了永安王妃手下反而更加施展不開。



    如此這般下來,又如何能得萬花叢中過的永安王青眼。



    加之後來又生了季蘭……



    往日裏,季蘭尚且還勉強撐着一張僞裝的畫皮,如今跪在永安王妃的階下,卻只覺得此生都從未如此憋屈過。



    若非生母不堪大用,又怎會有她今日這番屈辱?想她雖有七竅玲瓏心,但在這位主母強大的鎮壓下,卻一樁都派不上用場……



    季蘭跪在下頭,越想便越氣,對這位生母更是十分恨鐵不成鋼。



    縱然偶爾永安王看着自己面上,去瞧一眼生母,生母也總是惶惶不安的,坐了不到片刻便要催着永安王走,生怕招了主母記恨。



    古語說,女子本弱,爲母則強。這話落在她和她生母頭上,卻像是掉了個個兒,她成了滿心滿眼算計的,生母反倒做了那本該不知事的閨閣嬌女。



    不過二人到底是母女,縱然季蘭性子再要強,於某些事情上,卻始終與生母都有着驚人的相似。



    這其中,又以母女二人對永安王妃的懼怕尤甚。



    季蘭不過是庶女,生母又不得寵,屋子裏的一應衣裳釵環,都要靠她謀算得來,她生怕被永安王妃抓了現行,是以行事從來都十分小心謹慎,今日因機會十分難得,她也是一時情急,這纔會兵行險着,幹下先頭的蠢事來。



    不過,若是再來一次,再有那樣的機會,她仍會去做。無關其他,不過是庶女生涯十分艱難罷了。



    永安王妃就着燭火瞧自己的雙手。



    她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養得春蔥一般,比之尋常少女還要嬌嫩,指甲蓋上染的是粉色,既健康又大方。



    但單靠一雙手,又怎能留得住男人的心……



    半晌,她收回目光,涼涼地將跪在地上的季蘭看一眼:“我聽說,阿蘭今日在別院很是風光。”她目光一掃,若有實質般:“不若阿蘭與我說說,也好叫我瞧瞧阿蘭今日露了怎樣大一張臉如何?”



    季蘭一顆心本就懸在半空中,如今聽得永安王妃這番話,自是曉得永安王妃果真動了怒,原本心中的不甘和憤怒頓時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卻是涕淚橫流地不住朝永安王妃叩頭認錯:“母妃,阿蘭錯了,阿蘭今日不敢掐尖冒頭,阿蘭錯了……”



    永安王妃便笑。



    “知錯纔好。”她收回手,將茶盞推得稍遠些,“就怕有的人犯了錯仍不曉得輕重,這不知悔改的人,若是哪一日中了旁人的計,小小一條賤命,丟了都是輕的,阿蘭你說是不是?”



    季蘭聞言,更加不敢說話。



    她心中自然是憤憤的,可是,識時務者方爲俊傑,今日她若再敢胡言,下場恐怕果真如永安王妃所說的那般。



    半晌無聲,永安王妃這才滿意,將身邊的嬤嬤瞧一眼,嬤嬤會意,忙吩咐僕婢將季蘭拖到外頭去,少頃,一陣壓抑着的慘叫哭聲伴着有規律的板子聲便傳了過來。



    那嬤嬤在心中默數着夠了數,這纔敢上前與永安王妃回話:“娘娘,足數了……”



    永安王妃這才由她攙起來朝着內室走去,及至在榻邊坐下時,纔有意無意地嘆一句:“一個一個的,都不是叫我省心的好貨。”



    王妃心中揣着事呢。



    嬤嬤在永安王妃身邊伺候多年,自然曉得主子心裏不痛快,但永安王妃久居高位,她縱然與王妃親近,到底不敢多言,只小心地伺候着永安王妃梳洗歇下,這才輕舒一口氣,重新回了外間。



    外頭靜悄悄的,若非門檻處還有隱約血跡,幾乎叫人以爲這不過是一個最尋常的夜晚。



    嬤嬤年歲大,眼神卻好使,一走出來便瞧見永安王妃坐過的地方擱着一枚玉戒子,心下微動。



    又小心待了片刻,聽得裏頭悄無聲息,這才上前來將東西細細用手絹包了,又喚了未留頭的丫頭掌燈,這才一路朝着季蘭所在的院子而去。



    季蘭捱了打,氣息奄奄地躺在榻上,貼身的丫鬟不敢靠近,只垂着手囁囁地站在一邊。



    玉嬤嬤進去時,看到的便是季蘭氣鼓鼓地躺在牀上,心下微嘲,面上卻不顯,只在牀側站了,語中不失關懷:“三姑娘,您這傷,疼嗎?”



    “不疼換你來挨一頓打試試?”



    季蘭脾氣火爆,本能便噎回去,但話一出口,卻發覺出身問詢的竟是永安王妃身邊最倚重的嬤嬤,不由訕訕:“嬤嬤,阿蘭無心,還請嬤嬤莫要怪罪。”



    玉嬤嬤便笑:“三姑娘受委屈了,奴婢是曉得的。”她掏出手絹,將裏頭的東西亮給季蘭看:“娘娘也曉得三姑娘受了屈,可永安王府自有規矩,縱是娘娘心疼姑娘,也不好逾越了去。”



    她將戒子按在季蘭枕頭下,“娘娘身邊可離不得姑娘,姑娘可要早些養好傷,又回娘娘身邊伺候纔是。”



    季蘭愣愣地看着那枚玉戒子,吶吶的:“娘娘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