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十二章
    香茗一聽,整個人頓時軟倒在地,瑟瑟發抖。



    永安王妃一向不肯留人,今日卻留了她,絕非什麼好事……



    季笙卻覺得十分不安。



    實則今日這番禍事都由她一手鬧騰出來的,如今害得香茗捱打已是意料之外,她又怎肯叫香茗再多喫苦頭,不過心念一轉,立時便要求情。



    可還未待季笙出聲,永安王妃已猜到她要說些什麼,手一擡,便將季笙接下來的話全部堵了回去:“我意已決,你若駁我,便是不敬。”



    這話,便說得十分嚴重了。不敬主母的罪名,自然不是季笙一個小小不受寵的庶女能夠承擔的。



    永安王妃卻看也不看季笙,只同玉嬤嬤道:“天黑路遠,你親代我送阿笙回去纔好。”



    已是不容反駁的語氣了。



    季笙還來不及說話,便被玉嬤嬤半拉半扯地強行帶出了正院,她甚至還來不及向已軟倒的香茗遞一個顏色,便已被玉嬤嬤等人塞進了軟轎。



    轎簾輕晃,是玉嬤嬤的聲音皮笑肉不笑地:“老奴素日瞧着四姑娘是個老實本分的,卻不想還有今日這番造化。姑娘如今得了王妃親眼,說不得老奴日後也要敬着姑娘。”



    大宅院裏的事,原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玉嬤嬤在永安王妃身邊多年,經過手的事不知多少,今日發生這些事,她一雙老眼自然能洞察一切。



    季笙心中記掛着香茗的安危,縱然聽得玉嬤嬤這般嘲諷,也不在意,只十分敷衍地應了一聲,便被一路擡回了雲舒院,剛一入內,呼吸到雲舒院熟悉的氣息時,季笙這才鬆一口氣。



    她原以爲,離開雲舒院後,便是她的嶄新生活的開始,甚至就在今夜之前,她都是這樣想的,可現在一踏進這院子,才發現自己的本心。



    今日這番行動,實則是她急功近利,太過莽撞,她原該好生綢繆,暗中佈局,將一切都算無遺策時再伺機而動,可她被困在雲舒院的時間實在太久,渴求自由的心也實在不受拘束,這纔會犯下今日這樣的大忌。



    但不急。



    來日方長。



    季笙不過十四歲,及至今日人生也不過纔剛剛展開一角,後頭還有許多的大好時光等她慢慢消磨。



    香茗今日掛着事,便有些亂了方寸,柳樹下的躺椅還擺在原處,桌上卻擱着冷茶,季笙瞧了,便踢了鞋子,緩緩地朝躺椅走去。



    冰冷茶水一入喉,她方纔覺得精神好了一些,便在躺椅上搖搖晃晃地望天。



    雲舒院原不過是一處荒廢的宅院,佔地不大,季笙躺在躺椅上,便只能看見被屋檐分割出的一小片四四方方泛着微藍的天。



    月亮帶着毛邊,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紗,霧濛濛地,叫人看不真切,更不似往日清爽乾淨。



    就像這偌大的永安王妃,外頭看着井然有序,一派平靜,但唯有身處其中,方知裏頭驚濤駭浪。



    季笙恰在風暴中心,感悟便又更深一層。



    她搖搖晃晃地,只將那輪月望着,也不知望了多久,睏意陣陣襲來,季笙手上捏着的涼扇滾了地也不自知。



    她又做夢了。



    這一次,周圍的環境比往回又清楚了些,原本的濃霧只得薄薄一層,她便瞧見一處水榭涼亭。



    濃墨重彩下是掩不住的天香國色,嗓音婉轉唱的是纏綿不絕的曲。



    季笙卻在臺下,只癡癡地將上頭的小旦望着。



    那旦角生得十分貌美,顧盼流連都是風情,可不知怎的,季笙一瞧見那張重彩朱紫的臉,卻覺得心口像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撞。



    疼得發慌。



    她伸手,本能便想去夠那旦角的衣裳,可中間隔着一道池塘,卻如橫在兩個人中間的天塹一般,他過不來,她也過不去。



    一曲終了,小旦謝幕時目光如水,盈盈秋波般落在她面上,彷彿帶了無盡的話,他張口,正要說些什麼,門口卻忽傳來動靜,季笙本能一掙扎,頓時驚醒過來。



    夢消煙散,季笙本能坐起身來,衣裳已帶了水跡。



    頭頂上,天光大亮,柳樹葉上卻結了露水,被風一吹,頓時嘩啦啦地落了她滿頭滿臉。



    季笙頓時暗叫一聲不好。



    這身子實在太弱了些,如今在外頭躺了一夜,受了寒,不知接下來這幾日的藥是否又會多上兩碗。



    但現下季笙卻顧不得這些,只朝門外問道:“何人來此?”



    外頭便響起一道聲音:“奴婢等都是娘娘指派過來伺候姑娘的,還請姑娘行個方便纔是。”



    季笙這纔去開門。



    打頭的是一個略清瘦的老婆子,門一推開瞧見季笙,便帶了衆人微躬着身子與季笙行禮:“老奴是外院老更頭的婆娘,當家的姓崔,見過四姑娘。”



    姿態放得並不低。



    宋嬤嬤曉得季笙不過庶女,自認這般姿態已經足夠叫這小小庶女受寵若驚,一行完禮,還不待獻容叫起,腰桿便已挺直了。



    季笙不動聲色:“不知崔嬤嬤此番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崔嬤嬤便瞧了季笙一眼。



    這小小庶女,明明在王府中沉寂十數年也未曾冒頭,卻不知今日是使了什麼手段,竟叫王妃娘娘特意遣人來服侍。



    瞧瞧她這幅模樣,身體底子弱,又有不足之症,站在那裏也像是一陣風便要被刮跑似的,衣裳也亂糟糟地,半舊不舊的模樣,跟了這樣的主子,日後想必定然沒有什麼前途。



    聽說,昨夜鬧的那一場,便是這位的貼身玉蟬被香茗那丫頭盜的,一個不入流的小丫頭尚且奴大欺主,想必這四姑娘身上定然沒有什麼油水……



    崔嬤嬤一想到此處,頓覺前途一片黑暗,連帶着對季笙也沒了好臉色:“好叫四姑娘曉得,老婆子是奉了娘娘之命,特意前來照顧四姑娘的。”



    目光卻悄悄往季笙身後移,見得滿院破敗,透着某種蕭索之氣,更加看不上:“聽聞府中下人說,雲舒院一向是個清淨地。”



    季笙悄悄在心中替她補充:是個死地還差不多,否則她又怎會平安無虞地在此待了數十年也未出現過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