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荷側妃卻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永安王妃見此,不由十分不耐:“與你做主的人都走了,還留在此地做什麼?”
目光掃一眼被特意留下來的季蘭母女,“莫不是想看本宮處置她們?”
季蘭母女聞得這話,頓時瑟瑟發抖。
尤其季蘭,她原將希望寄託在永安王身上,卻不想父親如此不濟事,頓覺失了靠山,失望之下,這才突然憶起自己先頭與嫡母說了什麼,理智重歸大腦,面色頓時慘白了。
唯獨寄荷側妃,聽得永安王妃這番暗藏殺機的話,卻像是完全聽不懂似的,只仍站在永安王妃面前,帶了微微地疑惑:“娘娘說要與妾賜名,妾不敢走。”
永安王妃先頭強押了丈夫離去,如今聽得這妾侍竟還敢出言挑釁,頓時勃然大怒:“你丈夫都來與你撐腰了,你還杵在這裏不肯走,還不快滾!”
又喚季笙:“快來,將這瘋婦與我趕出去,我不想看見她。趕出去!”
果真怒極,聲音與往日那個四平八穩的當家主母大相徑庭。
季笙心下暗生警惕,忙不迭地上前來,勉強端出一張笑臉對着寄荷側妃:“父親都走了,姨娘也很該快些回去照料纔是。”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頓時一愣。
永安王妃眼底卻閃過一絲滿意,看着季笙強拉着寄荷側妃往外走,頓覺心情大好。
她這是……站隊了?
季笙曉得自己此番立場擺得鮮明——早在永安王冊立側妃伊始,她便已被嫡母推到了寄荷側妃的對立面,今次若不能旗幟鮮明地立到嫡母這頭,怕不是要落個首鼠兩端的罪名,兩頭不討好。
一旦下定決心,接下來的事情便容易得多。
不過,不知爲何,她這般幾可稱得上是大不敬的姿態卻並未惹得寄荷側妃反抗,她只輕輕一推,寄荷側妃便順從地往外頭走,彷彿只是生等在哪裏待她給一個臺階似的。
順利的不可思議……
季笙有片刻愣神,但很快,她回過神來,忙急急地跟在寄荷側妃後頭,也不多言,只緊抿着脣往外走,行到院外時,前頭的庶母卻停下了步子。
季笙不解其意,不由往前看了她一眼,心中卻暗暗讚了一聲。
無怪永安王如此沉迷美色,縱然是她這經了數十載古井無波的心,驟然見得這般角色美人,單只是一個窈窕背影,便已經足夠叫她心跳。
腦子裏卻閃過一句話來:我見猶憐,況老奴乎……
美乎?憐乎?
正看着,美人卻忽轉了身,見季笙憨憨地將她望着,不由掩脣一笑。
這一笑,直如千樹萬樹梨花一夕綻放,無端動人心絃。
季笙見得這般心無芥蒂的笑,頓時回過神來,卻又覺得十分疑惑。
寄荷側妃是新婦,回門當日來請安卻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灰溜溜地趕了出來,按說是顏面盡失的事,怎的她非但不惱,反而笑得如此開懷?彷彿那個被下了顏面並不是她……
但她想到嫡母的重託,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勉強將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強行壓制住,一張臉卻臭的叫人不忍直視:“姨娘這是做什麼?”
她冷着臉,耷拉着眉毛從眼縫裏頭看人,將自己的不屑和對寄荷側妃的不滿展現得淋漓盡致:“阿笙近日雖被禁了足,出不得門,卻也聽聞近來父親十分離不得姨娘,如今父親出了正院,想來現下定在姨娘房裏纔是。”
她掃一眼寄荷側妃:“父親若是看不到姨娘的如花美貌,想來定是要大發脾氣的。”
言下之意,寄荷側妃不過是一個以色侍人的妾,不好生攀附着家主,便是失了本分。
她的意思說的十分明顯,寄荷側妃又怎會聽不明白?
但寄荷側妃卻只是笑。
在永安王面前,她是一朵不苟言笑的高嶺之花,從來不肯對他假以顏色,縱然被疼寵着,也總是淡淡的,彷彿無論他做些什麼都撼動不了她似的,可現下她對着季笙,卻笑得十分開懷,一副十分愉悅的模樣。
彷彿季笙說的並不是什麼惡言,而是一樁十分好小的事情一般。
這般模樣,若是叫永安王瞧見,定又是另一番景象。
但永安王如今滿腹怒火,又哪裏看得到自己的新婦如何美豔動人?
唯獨季笙一個,立在寄荷側妃面前,將她的笑容看的真真的,越看,便越發覺得心中沒底。
尤其,是寄荷側妃笑時,半點謀算也無,彷彿待她十分親近,她單只是立在那處,便覺毛骨悚然,不過片刻,便敗下陣來,不由率先移開了目光。
季笙暗中咬了咬牙。
她今次說的這番話,實則幾乎可稱得上惡毒,加之她身無倚仗,被逼無奈之下,只恨不得將所有擋在她前頭的無論神佛都殺個一乾二淨。
唯獨這個寄荷側妃,卻絲毫不買賬,只笑嘻嘻地將她看着。
季笙可以確定她分明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可她這樣一言不發地笑,卻笑得她心中沒底,不由色厲內荏地道:“姨娘若是有話,不防直說便是,又何必如此?”
笑得她心裏發毛……
寄荷側妃聞言,這才收了那令人不由恐懼的笑,只將季笙的手拉過,溫柔的,安撫的,同她說話:“阿笙。”
她喚了她一聲,十分平易近人地將季笙看着:“阿笙,你我的關係,實在不必這樣僵的。”
這一回,她笑得十分真誠,嬌顏初綻,如最美麗的花朵般,帶着無盡溫柔繾綣,將事態細細與季笙分析:
“阿笙你瞧,你的生母是南女,而我也是南女,你也有半個南女血統,在這王府裏頭,還有人能夠比你我更加親近的嗎?”
聲音帶着蠱惑,叫人平地生出一種想要親近的衝動來。
季笙愣愣將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