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叫她再不敢輕舉妄動……
正想着,卻聽身後妻子一陣咆哮,他曉得她果真怒了,卻不肯停留,只自顧地往前走,還吩咐跟在一旁的小廝:
“娘娘近來身子不好,很該在院裏靜養,你們都小心些伺候着,若是無事,便莫要擾了娘娘清淨。”
想一想,又添一句:“縱是有事,也只管去聽荷齋尋側妃示下。”
他聲音不低,與其是吩咐小廝,倒不如說是專程說給永安王妃院裏衆人聽的。
話音剛落,正院一干人等紛紛白了臉。
王爺這是要禁了娘娘的足?而且還嫌不夠,還要奪了娘娘的權不成?
衆人下意識便往永安王妃面上掃去。
但見永安王妃面色鐵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正死死地將永安王離去的背影盯着,直恨不得將他背上瞪出兩個窟窿來。
正院的人一向做小伏低慣了,自然不敢再看主母臉色,忙紛紛低下頭去,只假意地忙着活計,實則一顆心卻高高吊起,將主母的動作看得真切。
只見原還懶洋洋地歪在美人靠的主母一個翻身便站了起來,連鞋襪都顧不得穿,便三步並兩步地朝着永安王追了過去,衆人大驚,不由都看了過去。
永安王妃將牙咬得格格響,一張臉鐵青着,直朝正朝外走的永安王撲了過去,永安王正在得意自己今日總算扳回一城,忘了防備,如今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力一撲,重心不穩,頓時向前倒了下去。
肥胖的身子滾在地上,帶翻了小廝手中捧着還未來得及放下的青瓷,啪地落在地上,濺了一地碎瓷片。
永安王這一摔,本能便用手去撐住身子,不曾想瓷瓶先他一步落了地,這一撐,恰正杵在一塊瓷片上,手心當下便見了血。
他不由大怒:“瘋婦!”
他轉身,本能便想將身上的永安王妃推開,卻不想剛一轉過來,便見一隻帶着長長指甲的手帶着風聲十指如鉤地朝他面門襲來,永安王躲閃不及,只覺面上一痛,便多了數道血痕。
永安王正要怒罵,擡頭一看,但見一向持重的妻子鐵青面上瞪着一雙通紅的眼,手仍在不住地揮舞着,在他面上比劃着,像是在看還有什麼地方能叫她再來一遍似的。
原本怒罵出口的話頓時被吞了回去,他本能躲避着永安王妃的攻勢,一邊退,一邊顫抖着聲音驚叫:“瘋婦,瘋婦!”
又罵道:“你們都是死人吶,快將這瘋婦拉開!”
衆人這纔回過神來,忙急急地去拉,又怕傷了永安王妃,便不敢真正用力,沒拉住永安王妃不說,反倒叫永安王身上面上多掛了幾道彩。
好不容易,永安王才爬了起來,見永安王妃已被制住,這才鬆了一口氣,又不肯善罷甘休,連手上還在淌血的傷口也顧不得,只幾步衝到她面前,高高地舉起了手。
他動作快,永安王妃閃避不及,卻下意識將眼閉上,等了半晌,預想中的疼痛卻未到來,她不由睜開眼,正看見永安王悻悻地將手收回去。
“誰與你這婦人計較!”他哼一聲,“你既還在這位置上,便老老實實待着,莫再觸我的底限!”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原是十分憤怒的,高擡起的手也是預備好了要打下去的,可就差臨門一腳時,他卻又猶豫了——多年夫妻,他比永安王妃更瞭解她,如今她這麼反常,定不會是空穴來風。
更何況……
他目光落在永安王妃明顯凹陷下去的雙頰上,落在這個容貌似乎已有了衰退跡象的婦人面上,突然猶豫了起來。
被妻子如此譏諷,他本能想要反說他些什麼,可看見她滿臉疲態的模樣,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到底將沒說出來的話又咽了下去,只負着手,長嘆一聲,也不管她,便自去了。
這一鬧,卻沒了再去聽荷齋的心思。
聽荷齋養着的不過是取悅自己的花瓶,是寵妃,是豢養的寵物,心情好時,便逗上一逗,心情不好時,便丟到一邊,再不肯理會。
永安王去了書房。
他一個人枯坐在房內,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華燈初上時,才終於動了動僵直的脖子,啞聲道:“來人。”
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見得永安王,不慌不忙地伏了下去,永安王見他來了,也不意外,拿過一旁的筆墨唰唰寫下幾行字,這才遞給黑衣人。
黑衣人接過,但見永安王手上裹着一層浸了血的紗布,目光不由多停留一瞬。
永安王本就心思敏感,黑衣人目光一凝,他登時便敏銳地發覺了,不由怒斥一聲:“看什麼看,看你該看的東西去!”
他坐在黑暗裏,只點一盞如豆的燈,將半張臉上的爪痕隱藏了,那黑衣人察覺到他的不悅,忙低了頭。
看清上頭的字時,卻是一愣。
疑惑的目光不由落在永安王面上,心中卻如巨浪翻涌。
永安王幾不可查地點了頭,那黑衣人頓時不敢再問,忙將字條就着燈火燒了,這才朝永安王行一禮,急急去了。
人一走,書房重新清淨下來,永安王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似的,整個身子都向下放鬆了些。
總算,總算是……
罷了。
他站起身來,將門推開,天色已暮,四下點了燈,天上卻有繁星萬千,一條銀河橫亙,無端生出浩渺的雅緻來。
門口,一個美貌的婦人正含笑站着,見他出來,便朝他一笑,“您可出來了!”
身入蒲柳,腰肢款擺,無端撩人心絃。
永安王的目光驟然加深了。
他伸手,輕易將這婦人攬住,微一用力,便將這婦人環抱了起來,低頭便親。
頭剛下來半寸,卻被一隻柔嫩小手擋住,“王爺又不是第一次見妾,如何這般猴急?”
永安王順勢便將她手握住:“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