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永安王妃本就因着季笙歸來心情大好,如今聽得季笙這番恭敬的話,更覺心中如寒冬臘月裏喝了熱水一般熨帖。



    “好孩子,”她憐愛地拉着季笙的手拍了拍:“你一慣是個最孝順的,母親心中清楚,也有一杆稱牢牢地記着你對母親的好。”



    卻不僅僅是這些。



    這些日子以來,她因寄荷側妃入府所受到的所有的冷待,被禁足後或真或加的笑臉迎逢,還有那一雙雙窺探的,落井下石的眼,她自有一本賬,將這一切都牢牢地記着。



    永不肯忘。



    她含笑看着自己面前小意奉承着的季笙。



    因爲趕路,她一路風塵僕僕,原還有些蒼白的面頰也因氣血翻涌而顯現出一種與尋常不同的紅粉,看着倒比以往康健了不少。



    那雙眼,也比往日在雲舒院那死氣沉沉的人多了幾分活力。



    倒不似那位,總是高高在上地端坐着,縱然天塌下來,她連眉梢眼角也不會動一下。



    但那個人,實則十分名不正言不順,無論是對方的地位,還是態度——她當戰戰兢兢地坐在那個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守護着那個如浮萍一般的位置,生怕被人搶了奪了,被拉下馬來,跌倒泥裏,再也不能翻身。



    可她偏偏沒有。



    她身居高位,縱然不肯給任何人好臉色,可偏偏能獲得那人無比的寵愛,甚至不屑一顧。



    叫她們這些出身貴胄的貴女們瞧着,總有些不知好歹的怨憤和牙癢。



    憑什麼,憑什麼她能如此?



    但無妨。



    她總有,總有叫她再站不穩的時候,叫她萬年不破的表情龜裂,再不復往日那般雲淡風輕。



    想到這裏,永安王妃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看向季笙的目光也更加熱切——她與那個人,生得多麼相似啊,若非早知季笙是自己這房,是王爺的風流債,她幾乎都要錯誤地以爲……



    永安王妃將紛亂的思緒收回,噓寒問暖地同季笙說話:“阿笙,多日不見你,你在廟裏都做些什麼?”



    嫡母多年積威仍在,縱她現下言笑晏晏,季笙到底不敢掉以輕心,便低着頭,十分恭敬地將在廟裏發生的那些事說了:



    “說來,阿笙能有今日這番造化,也全賴母親照拂。若非母親放阿笙去了寒山寺,怕是阿笙現下還在雲舒院裏勉強續命呢……”



    她站起來,靈巧地轉了一個圈給永安王妃看:“母親您瞧,阿笙現在是不是好多了?”



    小小的人兒緋紅着一張臉,轉起圈來裙襬如花朵一般盛開,十分可愛,聲音又十分軟糯,帶着對永安王妃數不清的孺慕。



    永安王妃便也跟着笑了起來。



    目光,卻頗有深意地一閃。



    她想起尚在病中時,與玉嬤嬤的那番對話。



    她吃了藥,總算覺得頭腦清醒了一些,往日的屈辱和仇恨便齊齊地涌了上來。



    玉嬤嬤站在她身邊,十分恭敬地模樣:“娘娘當早些好起來,好生給那些賤婢們一些顏色瞧瞧纔是。”



    她便苦笑:“哪裏來的顏色?如今我纏綿病榻,大權旁落,能不被旁人奚落都算得上命好了。”



    玉嬤嬤便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娘娘,您是國公府嫡女,自幼便活得恣意灑脫,怎的如今落在這王府裏頭,便將前塵都忘了?”



    前塵?



    她自是不會忘的。



    她尚在家中時,便備受寵愛,活得恣意又張揚,從來不懼天地,如今入主永安王府二十餘載,反而變成如今這般畏畏縮縮的模樣。



    實在不該。



    她想起自己張揚了大半生,在長安城裏從來都是有頭有臉的——的確很是不該委委屈屈地在這院子裏了卻殘生。



    但如今,她也是在是沒有辦法了……



    玉嬤嬤便笑了:“娘娘怎的忘了?雲舒院裏,不是還有一個人麼?”



    永安王妃失笑:“她?”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嘲諷:“她父親都不肯多看她一眼,我怎能將希望寄託在一個小小庶女身上?”



    “娘娘果真忘了,”玉嬤嬤提點道,“咱們四姑娘,從來都不是尋常庶女。”



    被玉嬤嬤一提醒,永安王妃被塵封的記憶頓時翻了出來,但想到季笙那張黃撲撲的小臉時,又有些泄氣:“這些年的祕藥,早將她養壞了,如今怕是回天乏術。”



    玉嬤嬤不以爲然:“不過是一些補藥,姑娘身子弱,受不得大補,也尚算在情理之中。”



    她小心地伺候永安王妃坐起來,在對方背上墊一個靠枕,好叫永安王妃能舒服些,待忙完了,這才蹲在永安王妃身邊說話:



    “老奴聽聞,寒山寺主持有一雙回春妙手,說是無論什麼疑難雜症到了那位大師手中,都會藥到病除。”



    永安王妃便懷疑地看了她一眼。



    這老奴,跟在她身邊多年,一向是個心有成算的,她能說出這番話,定然還有什麼隱情……



    不過,無妨。



    永安王妃用慣了玉嬤嬤,自有把握能將玉嬤嬤收攏得服服帖帖,更何況,她也有自己的盤算。



    也罷。



    如今就當是季笙是先驅,先將她準備好了,待到用時,再拉出來也不急。



    兩個人都是有默契的,彼此對視一眼,便不謀而合:“我近來身子不好,不似生病,倒像是盂蘭盆節將至,衝撞了什麼,既如此,不若叫阿笙去廟裏替我祈祈福,也好消一消業障纔是。”



    於是,便有了季笙寒山寺之行。



    永安王妃用手帕將身邊一個果子擦得乾乾淨淨,方纔遞給季笙:“阿笙果真大好了,如此甚好。”



    她復又拉了季笙的手,“好孩子,你這一路行來,實在辛苦,我這裏也無甚大事,你早些回去歇着,待養好了精神,再來與我請安不遲。”



    一副十分慈愛的模樣。



    季笙也急着回雲舒院瞧瞧究竟發生何事,也不推辭,幾句寒暄過後便急匆匆地帶着二婢回了雲舒院。



    時間間隔有些久,她再看到雲舒院的大門時,便覺得有些陌生了。



    或許,是她對這小院從來都沒有什麼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