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從來皇家無父子,無親情,明爭暗奪,刀光血影地循環往復,子弒父,兄殺弟,待得今上終將皇位坐定時,先帝所餘的血脈已剩不得幾個了。



    反而,是今上的父親,尚有一滴血脈尚在人世。



    便是季笙之父,永安王。



    永安王是陛下最後一個嫡親的兄弟,又無野心,陛下十分疼愛這個唯一的兄弟。



    這些往事,也是季笙自重生後,方纔一寸一寸地拼湊起來,便成了一段舊曆。



    嘉舒縣主拉着季笙,其他幾個小娘子自然也不敢輕瞧了她,其中一個眼珠一轉,忽地想起此前被季笙刻意淡化的事情來:“聽聞你得了明空大師的東西,如此寶物,你定然時時帶在身上,不妨拿出來,教我們看看如何?”



    “這……”



    季笙便有些爲難。



    非是她不願,實是她不能。



    縱然,縱然陳雲樵尚在長安,可已經送出去的東西,她自然不會再收回來,更遑論是大喇喇地拿出來顯擺——



    更何況,自寒山寺一別,陳雲樵早已銷聲匿跡,每每季笙午夜夢迴時,幾乎都要以爲那個清俊的少年郎不過是自己所臆想出來的美夢。



    可是,她的身體,卻是切切實實地好起來了,荷包裏的東西,他贈與她的明珠,小玉蓮蓬,尚被她保存得甚好。



    他是切切實實地存在着的。



    季笙咬了咬牙,從懷裏拿出一張由明黃紙包裹的平安符來:“明空大師確實贈過我一樣東西,便是這個平安符,說是能護佑我周全……”



    心裏,卻有些隱約的不安。



    明空大師贈珠一事,原只有她和幾個極親近的婢女才知曉,更何況,那東西到手不過幾日,便被她轉手送人,連永安王妃也不知曉,怎的這國公夫人卻如此清楚?



    莫不是,她身邊有什麼人,做了耳報神?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在心中的最陰暗處悄悄生根發芽壯大,極難消除。



    衆人原還想開開眼,但見季笙手上躺着的不過一枚十分平凡的符,頓時大感失望:“嘁,我還當是什麼寶物,原來不過如此。”



    有人悻悻地:“就這樣的東西,也值特拿出來現?怕不是果真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庶女,逮着個東西便當了寶物。”



    衆人眼中的熱切悄悄被疏離取代。



    不自主地,她們向後退了一步,小亭雖小,卻不妨礙她們與季笙拉出甚大的一段距離來。



    先時對這庶女能有此殊榮的羨慕隱隱約約地,變成了與看待尋常庶女無甚區別的,淡淡的鄙夷。



    這些貴女們,都與嘉舒縣主交好,是人上人,教養也是頂好的,縱是這種淡淡的鄙夷,也被藏得極好,只在眼底的最深處,隱隱約約的,若是無心之人,定是瞧不出的。



    面上,仍掛着十分得體的笑容。



    有人的目光在嘉舒縣主僵直的手上一掃而過。



    嘉舒縣主原拉着季笙不放的手悄悄地鬆開了一些,手心裏,悄悄滲出滑膩的汗來。



    怪自己太過沖動,太心急,沒有打聽好便急急地向這庶女示好,如今在其他人面前鬧了笑話,她這縣主的地位,怕是有些……



    季笙不是蠢人,自然對這悄然升起的變化有所察覺。



    她慶幸自己早已不再是先時那個沒有見過任何世面的小姑娘,一旦察覺到被人疏離便會難過許久,恰恰相反的是,她對如今這樣的距離卻甚滿意。



    如此纔好。



    她原就不是愛與人攀親的人,更不愛湊熱鬧,就如此,大家都遠着些,離着些,方纔能叫她心中順暢。



    她越如此想,面上的笑容便更加甜了一些:“縣主,實是阿笙身體實在不好,若是阿笙能好一些,這平安符,便是送與縣主也無妨的,還請縣主勿怪……”



    戲,總是要唱的。



    嘉舒縣主笑得有些僵硬:“這東西,你可萬萬好收好纔是。”



    但她一向長袖善舞,見得季笙面上似乎有音樂不安,不由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做得太明顯,忙又補救地道:“你常年在王府,少與人走動,怕是果真身子弱,這符於你是救命之物,切勿輕易送人才好。”



    一個庶女所贈的東西,她自不會要。



    有人提了茶壺,水流如注,傾到小小的白玉杯裏。



    瑩白的玉杯襯着綠瑩瑩的茶水,顯得格外賞心悅目。



    衆人不再關注季笙,反而談起今日最大的八卦來:“嘉舒,你一向與芸郡主交好,今日你怎的倒先跑來這裏?莫不是……嘻嘻。”



    被人調笑,嘉舒面上略有薄紅,便拍了那小娘子一下,“胡說什麼?我不過是爲了瞧着阿芸嫁人,特特趕來的。”



    可不正是特特麼。



    國公府這樁婚事,一日之內一妻一妾一道進門,還俱是陛下親賜,無論怎麼看,都會有很大的“熱鬧”可瞧。



    r“說來,永安王府的庶女倒是有手段,也不知怎的便勾了國公府的小公爺……”



    “噓。”有人扯了扯說話之人的袖子,朝着季笙看了一眼。



    那人這纔想起季笙也是永安王府出身,不由有些尷尬:“我,我沒說你,你別往心裏去……”



    可季笙卻曉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在家中時,她雖與季蘭不睦,但那不過是姐妹之間的齟齬,走出門來,她與季蘭卻是同出一脈,姐妹一體,無論是她還是季蘭,若受人攻殲而不反駁,反而更會惹人非議。



    心念急轉間,季笙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但又顧及着這些貴女們的身份不好發作,不過一瞬,她面色便白了白,“今日,我二位姐姐出嫁,都是天大的喜事,阿笙作爲妹妹,也只有祝福,惟願她們日後能得順遂纔是。”



    “你倒是兩邊不得罪。”有人笑起來,頗有些不懷好意:“做庶女的,都是這麼左右逢源麼?”



    那聲音,有些尖利,在這突然安靜下去的小亭中顯得尤其刺耳。



    有人悄悄地打量季笙的臉色。



    但見小小的少女尷尬地立在那處,明明已經惶恐到站立不穩,卻又強撐着,叫人望着便覺有些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