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矩?不悅意?
季蘭只覺得心裏那團火燒得更旺了。
這兩個賤婢的話,分明是在說她不過只是一個妾,不足讓國公府的任何人替她出頭。
那團火熊熊地燃燒着。
勉強壓抑着心頭的怒氣,只假作未覺,強笑了一聲:“既是府裏的規矩,我自也不好越了去。你們在此守着,我且出去轉轉,待會兒就回來。”
好叫她瞧一瞧,這國公府的路究竟如何走,到石鈞屋子的路,又該如何走!
“這……”那兩個婢女對視一眼,不由都犯了難。
手卻直直地伸了出去:“好叫姨娘知曉,公子特特吩咐了,姨娘是妾,原是該好生待在屋子裏,等着公子過來纔好。”
等着他過來?
“那他若是不過來,我也等嗎?”季蘭臉上有些不好看了:“他若不過來,我也這樣等着?等到老死,還是等到我人老珠黃,在這破屋子裏過完這一輩子?”
“這……”那兩個婢女更覺不好說了。
猶豫片刻,一個鵝蛋臉的婢女上前一步:
“好叫姨娘知曉,這些事,都是主子們做主的事情,我們二人不過是小小婢女,自不曉得主子們有什麼安排打算。若是姨娘心中有疑惑,不妨等到公子過來瞧姨娘時,好生問個明白,也好叫婢子二人不必如此難以回答。”
這番話,說得委實不客氣。
甚至,有些犯上了。
季蘭聽得心頭火氣,下意識地,手已高高地舉起來,便重重地甩到那婢女臉上,頓時發出清脆的一聲“啪”,那婢女毫無防備,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光打懵了,只捂着火辣辣的臉將季蘭望着。
好半晌,她纔回過神來,頓時哭道:“我等是公子派來伺候姨娘的,今日不過是第一夜,姨娘便出手打了婢子,莫不是不忿公子的安排麼!”
竟是與季蘭直接槓上了。
季蘭氣得渾身發抖:“賤婢,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我還要打你!”
她咬着牙,惡狠狠地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是永安王之女,縱是你家夫人見了我,也要客客氣氣的!你個小賤婢竟然敢編排我?!”
她一邊罵着,手,卻舉得更高了。
那婢女雖然在哭,但對方到底是主子,她不敢躲,只捂着臉不住地哭着,另一隻手,卻將身側另一個明哲保身的婢女緊緊地扯着。
既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季蘭的手舉得更高了,原纖細如玉,精雕玉琢的手打起人來,卻並不會因爲秀氣而減輕半分力道。
她高高地舉起,重重地落下——便在手即將重重打在那哭着的婢女面上時,突從外頭傳來一聲怒喝:“住手!”
手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季蘭眯着眼往外望去。
門口處,不知何時,悄悄地立了一行人。
一箇中年婦人被許多婢女簇擁着,無數明晃晃的燈籠裏火光跳躍着,將整個門口都照得亮堂堂的。
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路上。
來的人,震是石國公夫人。
她被衆人擁簇着,緩緩地朝着季蘭走了過來。
季蘭不疑有他,忙急急迎了上去,手本能便想去攙扶對方,但不過伸到一半,卻又被對方面上的冰冷擋了回來。
她悻悻地收回了手。
“姨母,您可是睡不着,這才特特來瞧我的麼?”
聲音裏,有着強作的鎮定。
“我可不是爲了瞧你?”石國公夫人冷笑了一聲,提步邁入。
有人眼疾手快,已替石國公夫人搬了一個凳子。
石國公夫人由近侍攙着坐下,這才淡淡地掃季笙一眼。
“你在王府時,每每便橫行霸道,對婢女們多有打罵,我從前不過是客,不好說你什麼,可如今你既入了我國公府,行事做派,自也要隨着我國公府的規矩來。”
季蘭心中一跳。
她不服氣,但礙着對方是石鈞生母,也只好強忍着不反駁,但到底心裏有氣,說話也不甚恭敬起來:“姨母的規矩,阿蘭自是要守的,只是阿蘭今日想出門,這兩個不長眼的賤婢非攔着阿蘭,阿蘭心中氣急了,這纔會出手傷人……”
“氣急了?”石國公夫人似笑非笑地掃她一眼:“不過是不叫你出門,你便氣急了?若是我說,這些話,是我,是我的兒子,你的丈夫特吩咐下來的,你也氣急了嗎?”
“這……”
季蘭臉上一僵。
好不容易,她才勉強端出一個諂媚的笑容來:“姨母一向待我好,哪裏捨得叫我真困頓在這院子裏呢?”
她腆着笑臉迎上來:“姨母一貫是最阿蘭的,阿蘭心裏清楚得很呢。”
尚在閨中時,礙着父親的面子,這位石國公夫人從來對她都是笑臉相迎。
季蘭道:“縱不是看在阿蘭的份上,便是看在阿蘭父親的面子上,姨母也不會真捨得叫阿蘭被困在這裏出不去是不是?”
只要……
只要她能在石國公夫人面前賣得了乖,討得了好,縱是季芸果真蒙了小公爺的寵愛,可她有石國公夫人的支持,便也算得上能與季芸匹敵了。
季蘭這樣想着,心頭的不平衡終於稍稍地散去了一點。
她斂目,將目光只落在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上,唯獨一雙眼裏卻帶了隱約的得色:縱是你季芸如何張狂,可我既有夫人支持,自也不會矮了你什麼。
石國公夫人活了許多年歲,見得季蘭如此做派,對於對方在想些什麼,她心中如明鏡一般。
不過,今日,她也不是爲了遂季蘭的意而來的……
石國公夫人便道:“你當這還是你永安王府不成?”
她對庶女,一向多有厭惡,這其中,更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尤甚。
季蘭面上一僵。
但還不待她反應過來,石國公夫人已率先一步開口道:“也好,今日,便叫你曉得些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