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雲舒院自翻修後,衰敗之象不再,反比往日多了幾分欣欣向榮的姿態。



    像一截朽木,重新被注入活力,生機勃勃地。



    永安王將寄荷側妃安頓在季笙的臥房——這小院,原只得季笙一個主子住着,自然,也只有她的臥房,用來安置寄荷側妃纔是最合適的。



    縱然,季笙還雲英未嫁,只是一個在室女,而寄荷側妃如今卻已有了某種不祥的徵兆……



    永安王顧不得許多。



    他安置好了寄荷側妃,也不肯走,只一個人坐在牀邊焦急地握着昏迷不醒的寄荷側妃的手,眼中的關懷足夠叫人覺得心痛。



    季笙心想,好在自己早已再世爲人,否則,還不知會眼熱難過成什麼樣……



    太醫上了年歲,被急急地抓來,花白的鬍子隨呼吸一道不住顫抖,還未及行禮,卻已被永安王急急地抓住:“快,快瞧瞧她怎麼樣了。”



    語氣裏的緊張是顯而易見的。



    季笙卻不由想到此前永安王妃被嚇得精神失常時,這個男人的做法——那時的他,並未對髮妻表現出半點關懷,反而十分冷淡又嫌惡,縱是延醫問藥,也是上了年紀的玉嬤嬤前去親力親爲。



    愛與不愛,便有這樣的天差地別。



    季笙覺得有些荒唐。



    可她不過是庶女,又不得寵——縱是得寵的女兒,也不敢對父親的任何行爲評頭論足。



    她便只乖立在一旁,只作出一副同樣焦急萬分的模樣將人事不省的人寄荷側妃望着。



    出水芙蓉一般清麗的人,被高捧在雲端上的,彷彿從不沾染任何凡塵的人,如今雙目緊閉,面如金紙般地躺在那裏,氣若游絲地,彷彿下一刻,就要死去了。



    一隻手被太醫按着把脈,另一隻卻下意識地按在小腹上,那是一個不甚吉利的姿態。



    永安王的心也隨着太醫的動作而被高高吊起。



    許久,太醫才終於鬆了手,又在寄荷側妃的鼻息上輕輕地試了試,確認好了,這才同永安王道:“娘娘受了水氣,不妨事,待老朽紮上幾針,自會醒來。”



    永安王便鬆了一口氣。



    然,他這口氣還沒舒出來,卻聽太醫又猶豫道:“只是……”



    永安王心中一緊:“只是什麼?”



    “只是側妃娘娘腹中的胎兒,怕是……”



    “胎兒?”



    無數雙眼,齊齊地望了過來。



    季笙想到在荷塘時那一地混着池水的血,不知怎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竟不知寄荷側妃是何時懷了身孕,又不曾好生養護,大冷天地在水裏泡了那麼久,又跌了一跤,只怕……



    她有些害怕,身子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些。



    永安王卻站了出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牀上仍雙目緊閉的婦人:“她有孩子了?”



    這些年來,他膝下並無幾個孩子,早些年雖有些,但都不過是地位卑賤的庶人們所出,他既不喜那些孩子們的生母,自然也連帶着不會喜歡那些孩子。



    而且自那個孩子之後,這王府裏,已經許久沒有嬰兒啼哭的聲音了……



    他以爲,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然,如今他最疼愛的婦人,卻有了他的骨血。



    流淌着他和她兩個人血液的孩子……



    或是一個女兒,生得她那般貌美,將他整顆心都牢牢地抓住,叫他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都全數奉上。



    又或是一個兒子,雖年幼了些,也不是嫡子,卻是他的老來子,若他悉心教導,雖不能承襲王位,可過些年,他上摺子爲孩子請了蔭封,自然也有一派大好且坦蕩的前程。



    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他和她的血脈……



    永安王的心裏,咚咚地狂跳起來。



    他要有孩子了,而且,還是他最疼愛的女人的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仍蒼白着臉睡在那處氣息微弱的美貌婦人面上,但腦中一閃而過的,卻是她險險地踩滑了,一頭扎進泥裏,那些黑色的泥水混合着鮮血,那麼擲地有聲地,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砸在地上,氤氳成巨大的一灘——



    不!



    永安王的心重重地狂跳起來。



    他絕不容任何閃失和悲劇發生!



    下意識地,永安王已緊緊地抓住了太醫的手:“無論如何,保住孩子!不,不,”他猶豫了一下,“兩個都要保住,絕不能叫他們有任何閃失……”



    他怕太醫不肯施救,急急地將自己的家底現給對方看:“本王是陛下親弟,說一不二,只要你能救得側妃母子,本王自然重重有賞!”



    季笙敏銳地發覺永安王已下意識地稱那個纔剛剛爲人所知的小生命爲“子”了。



    他就那麼篤定,一定是個兒子?



    太醫得了吩咐,忙急急地坐下來,左右掃一眼,“房中人多氣濁,還請王爺遣散衆人,容老朽爲娘娘施針。”



    他說着,已急急地將自己隨身的藥箱打開,手輕巧在一個用軟布包裹着的東西上拂過,頓時,裏頭的東西便被打開,上面整整齊齊地插着十數枚金針。



    金光閃閃,卻冰冷,彷彿帶着某種肅殺。



    不知怎的,季笙始終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好像,好像在什麼地方,也看到過這麼多的金針,有人靜靜地躺在那處,全身上下都被插滿了細軟的針,顫顫地,火光折射出金芒。



    但她一時卻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



    太醫已忙活起來,季笙不敢耽誤,忙急急地帶着衆人出去。



    永安王乃是她的生父,她自然不敢輕易招惹,只將猶豫的目光在對方面上一掃,立時便退了出去。



    這世,老太醫的手上已握了一根閃爍着金芒的針。



    佈滿了老年斑的手高高地舉起,出手如電地,已往寄荷側妃的手腕上紮了一枚。



    立時,原悄無聲息的人手指便下意識地彈動了一下。



    永安王看的心急如焚,忍不住出言道:“太醫,輕一些,她一貫怕疼的……”



    平日當着外人,她一貫是個要強的,可唯獨到了私底下,到了他面前,他卻曉得自己悉心呵護的這株凌霄花有多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