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章
    季笙不由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袖。



    阿圓坐在上頭,自將季笙的緊張盡收眼底——季笙越是如此,她眼中的笑意便愈發大盛。



    她從善如流地:“娘娘如此盛情,阿圓實在難卻,也罷,左右也不急在這一時。”



    又轉頭同季笙笑着招呼:“今夜,還須勞煩四姑娘隨我一道入宮纔好。”



    下意識地,季笙掃永安王妃一眼,然,永安王妃接收到季笙求助的眼神時,卻絲毫未見異樣,反同阿圓一道笑起來。



    “阿笙忙了一日,如今怕是也累了,走罷,隨我們一道用飯去。”



    竟下意識地不去入宮之事。



    季笙心中沒底,卻又無法拒絕,只好勉強一笑,隨着永安王妃一道入席。



    菜,是地道的北菜——自寄荷側妃入府後,永安王妃耗費重金請來的南廚便被寄荷側妃順利成章的要了過去——那是個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女郎,這種事,自不會由自己開口。



    便是永安王親自張口,道是滿王府都是北人,喫慣了北菜,至於王妃,更是地道的鮮卑貴族,於南廚所研製的菜色上,不過是略一嚐鮮。



    不似寄荷側妃,她是南女,紮根在這北地已是十分不易了,如今府上既有南廚,又哪裏有棄之不用的道理?



    是以,永安王妃籌謀許久的換廚之事,到最終,卻只是便宜了聽荷齋一人。



    季笙看着滿桌子的北地菜餚,便忍不住想到自己的雲舒院裏——想必這個時候,寄荷側妃正高坐在她的位置,享用着故土的美味吧……



    永安王妃卻見怪不怪,只與阿圓推杯換盞地——回宮後,阿圓還須到皇后身邊當差,自然不敢沾酒,是以縱然二人觥籌交錯,也不過是極淺淡的清茶罷了。



    唯獨季笙一個,滿臉假笑地枯坐在一旁,偶爾動一筷子,細嚼慢嚥的。



    實在吞不下去。



    她心裏掛着事,縱然是滿桌美味佳餚,可喫在嘴裏,也不過味同嚼蠟罷了。



    一餐飯喫的魂不守舍的。



    上頭的兩個人都是人精,自然將季笙的緊張都看在眼裏,但卻不說破,只目光相交時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



    季笙卻覺得實在難熬。



    她覺得今日無論是什麼地方都不對勁——沒有一處能叫她看着順眼的,連身下的軟墊,明明是軟乎乎的,坐起來最爲舒適,可她覺覺得自己如坐鍼氈一般,怎麼也待不下去。



    這世,永安王妃正與阿圓說到四皇子:“皇四子常年養在山中……”



    正說着,猛不丁地聽見一道刺耳的巨響。



    話音被這道聲音打斷,二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着季笙坐着的位置望了過來。



    竟然,正是季笙。



    往日最是小心謹慎的庶女猛地站了起來,腿抵得凳子向後滑了一下,便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她卻只是白着一張臉:“母親,阿笙實在身體不適,便先行告退了……”



    永安王妃不由一愣:“你……”



    但她話還未說出來,季笙卻已顧不得其他,匆匆朝外走去。



    玉嬤嬤有心想要阻攔,但卻被永安王妃一記眼神瞪了回去,於是,滿屋子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季笙急匆匆地離開了——彷彿落荒而逃。



    及至季笙的聲音消失在門外,阿圓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同永安王妃道:“娘娘府中這個庶女,阿圓瞧着,倒似不怎麼將娘娘放在眼裏似的……”



    語氣尖酸,彷彿有些挑撥的模樣。



    與前頭那個笑盈盈的女官便有了截然相反的區別。



    永安王妃便笑了一聲:“若我是她這個年歲,毫無徵兆地便要被召入宮中,怕是比她更慌。”



    語中竟似有維護之意。



    然而,唯獨她自己,方纔品得出自己心頭那一絲森冷之意,如歷經千年的寒冰,極難融化。



    阿圓纔不肯信:“娘娘是家中嫡女,自幼出入宮廷,纔不會如區區一介庶女一般做派。”



    嫡女?



    若是早些年,永安王妃定然對這種話也是深信不疑的,可如今她人至中年,又經歷諸多變故,自不會再如往日莽撞。



    飯已過半,秋日冷得早,用了一般的殘羹冷炙擺在桌上,上頭凝了一層淺淺的油皮,永安王妃頓覺沒了食慾。



    令人作嘔。



    “撤了吧。”



    她嘆一口氣,也不顧阿圓還未喫完,已偏頭同玉嬤嬤吩咐道:“你去,重新與阿圓上一盞熱茶來。”



    熱氣騰騰的茶捧在手心裏,更深露重的夜晚便也隨蒸騰的水汽多了幾分溫暖。



    永安王妃這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要論嫡庶,這天底下,怕是沒有人比她更尊貴的了……”



    語氣中,頗有深意。



    阿圓不解:“不過區區一介庶女,也值當娘娘如此忌憚?”



    不,不僅僅是永安王妃,還有皇后,不知爲何,明明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卻都突然在一夕之間對一個一名不值的庶女大感興趣……



    她不由想到正在宮中殷殷期盼自己回宮的皇后來。



    往日,皇后總是淡淡的,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致來,唯獨自國公府那一日後,卻偏偏對這庶女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一回了宮,便派遣了無數的人去暗中調查,今日方摸到真相一角。



    然後甚至顧不得天色已暮,像是一刻也等不得似的,便要自己來請這庶女入宮。



    竟是連宮中禮法都不顧了。



    這庶女,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



    還有永安王妃也是。



    永安王妃乃是朝中唯一一位王妃,地位舉足輕重,自也多次出入宮廷——阿圓自然也算得上是與永安王妃有數面之緣了。



    能夠混跡宮廷多年的,旁的事不論,於察言觀色一途上,卻始終是深諳其道的。



    阿圓又怎會不曉,永安王妃是一個心比天高的人,莫說是對區區一介庶女,便是她們這些宮中的高階女官,各府誥命,也總是高高在上地——



    如今,這樣眼高於頂的人,卻也突然對一個庶女如此和顏悅色……



    阿圓百思不得其解。



    若說這庶女乖巧聽話,可她今日如此不顧嫡母尚在用飯便急急地衝了出去,莫說聽話,便是尊卑怕是都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