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她道:“你是瞧不見,可你以爲,你這樣躲起來,便真能躲過麼?大廈將傾時,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過是最底下的一顆毫無自保能力的石頭罷了。”



    語氣竟似十分感慨,帶着某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惶惶不安和示警。



    季笙只當她在危言聳聽,原想裝作不在意,可當她目光落在寄荷側妃身後婢女高舉着的雙手上時,目光卻下意識地停留。



    然,寄荷側妃卻沒了說話的興致。



    “好了,今日我出來得夠久,早已乏了。”她觀了一眼天色,方同季笙道:“快要下雪了,你早些回房裏去,將門窗都鎖好,且悄悄今日是否足夠幸運,能夠躲得過這場大雪所致的寒氣和風霜?”



    仍是意有所指的模樣。



    季笙不由看她一眼。



    然寄荷側妃卻已不打算再作解釋,只領着貼身的侍婢,扶着肚子,慢騰騰地走了。



    她一走,嘈雜聲退,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被她一擾,季笙也沒了再逛下去的心思,愁腸百結地板着一張臉垂頭喪氣地往雲舒院回去。



    衆人仍在。



    都曉得她不開心,下意識地,做活的手腳也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先頭喜氣洋洋的氣氛不自覺地悄悄散去了,縱是院外掛着的紅燈籠,也因季笙的臉色而蒙上一層陰影。



    實在壓抑。



    天將暮時,長安果真下起雪來,如鵝毛般,在空中洋洋灑灑地飄落着,不過多久,整個大地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天冷,衆人都懶怠,便都生了暖爐躲在屋裏烤火,有了熱茶熱水,倒是去了先頭的那層令人不安的氣氛。



    一片蒼茫中,兩盞大紅燈籠透出些微光芒,倒是平添了幾分暖色。



    有人帶着滿身風雪地急急叫門,守門的婆子縮手縮腳地去開,栓門棍剛一拿下來,已有人急急地衝到王府裏頭,那婆子老眼昏花地,尚未看清楚人,那人已沒了蹤跡。



    “什麼人?”



    她聲音蒼老,躬着背脊,睜着一雙昏花的眼不住張望。



    後頭有人進來,聲音冰冷卻嚴肅:“快,吩咐下去,將府裏頭的紅燈籠全部撤了,換上白的,要快!”



    那婆子不由更愣:“小哥,可是發生什麼事,怎地這樣着急?”



    永安王身邊的近侍便看這婆子一眼:“你有這問話的工夫,早讓人把燈籠換好了,還不快去?!”



    竟是擺明了不許打探的態度。



    那婆子不由訕訕,但見對方說的鄭重,便也不敢再問,忙喚了同伴起來,召了衆人先將王府門口處掛着的燈籠撤了,這才領着衆人去永安王妃的前院。



    永安王正在與妻子說話。



    “今日我入宮去,瞧見……瞧見那位已然不好了,你且吩咐下去,叫那丫頭準備着,說不得什麼時候便要召她入宮了。”



    永安王妃便有些不樂意:“那丫頭近來不甚乖順,若要喚她入宮,怕是規矩不好,反而衝撞了陛下和殿下。”



    “怪道婦人目光短視!”



    見妻子並不肯配合,永安王不由低聲暗罵一句,然面上卻仍是與對方好聲說話的模樣:“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規矩?她本不過是個庶女,規矩原就學得不好,縱是前陣子入宮,也不過是因有皇后拉拔,衆人不敢挑她的錯處罷了,你還真當她上得檯面?”



    一個庶女,本就上不得檯面,在那些人精面前又何談什麼“規矩”?



    更何況,如今形勢嚴峻,怕是沒有人會在意她現下如何表現……



    然永安王妃卻覺得這話十分刺耳:“你是在怪我不成教導她不成?”她沒了好氣,“可你也不想想,這丫頭是你的骨肉,連你都不曾看顧過半日,我雖是做嫡母的,可到底不是生母,你如此苛責,倒不如先——”



    話音未落,永安王卻已沉了臉站起來:“以後,莫要再說什麼庶女嫡母的話!我瞧你前陣子帶她上躥下跳地又是去國公府又是入宮地,蹦噠的那樣歡,你不是說,如今她養在你身邊麼?如今又來與我扯嫡庶做什麼?”



    “你當我想養不成?”



    兩人都是極驕傲的,一旦對上便都不肯示弱,二人瞪大了眼,如鬥雞一樣地將對方死死地瞪着,直恨不得立刻便互啄起來。



    “你討這樣多的妾室通房,你當我樂意做這勞什子的王妃不成?”永安王妃被戳中了心事,頓時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憑她是嫡是庶,我單問你,你可對她又半分關懷過?如今是你要論尊長嫡庶,卻又怪起我來,真是好沒道理!”



    果真不給對方留半分餘地。



    永安王聞言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你說我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那你又盡了幾日做母親的責任?”



    他重重哼一聲:“你真當我不知你做了些什麼不成?”



    怒氣,已溢於言表了。



    但他到底尚且顧及着幾分臉面,後頭的話忍了又忍,到底沒再說出來?



    眼看這二人就要口不擇言,周圍伺候的人生怕被盛怒中的二人波及,下意識地,衆人都悄悄向後退去幾步。



    永安王妃面色更加難看:“今日,你若說不出我做過什麼,便不必在此了!”



    “當真要我說?”他看永安王妃一眼,“你怕是忘了,我纔是這永安王府的主人,這滿府侍衛都須得聽我號令,你,包括你身邊的所有人,包括這滿王府的人,都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真當能躲得過我的眼睛不成?”



    他重重哼一聲:“這些年來,我實在是對你太過包容,便縱得你不知好歹了!你莫要忘了我是什麼人!”



    他是陛下親弟,並不棧戀權位,每日只糊里糊塗地喝酒養戲子,便這樣渾渾噩噩地過着混着一日又一日——方能躲得過陛下的疑心,也只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一副糊塗的模樣。



    然,他也不是突然之間便這樣糊塗的。



    電光火石間,永安王妃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發生過的事,和這男人從前的模樣——這時,他粗着脖子,臉皮因爲發怒而紫漲着,身上雲錦裁的衣裳寬大,卻遮不住他肥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