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六十二章
    季芸便笑起來。



    她幼時便在宮中備受嬌寵,蜜罐子裏頭長大的女孩子,笑起來十分天真甜蜜,彷彿摻了蜜糖,眉眼彎彎的,俱是笑意。



    她聽得自己聲音輕輕地,對着夫婿笑:“阿芸竟不知,夫君與阿容竟是舊識。”



    目光,在明顯鬆了一口氣的季笙面上一掃而過,帶着十分隱祕的探尋,心裏頭,卻似走馬燈一般地不住轉着。



    正思索間,卻聽石鈞笑一聲,對此事避而不提,反同季芸道:“阿芸,你不是在宸慶殿麼,這天寒地凍地,你怎地出來了?”



    他說着便上前一步,率先攬了季芸纖細的腰肢,態度,更比尋常熱絡不少。



    至於季笙,他卻看都不看一眼,彷彿她不過是一個路人罷了。



    然,這樣的做派,落在季芸眼中,卻更加覺得這正是石鈞心虛的表現——但她在宮中多年,見慣了內帷爭鬥,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不會現下就揪着不放,便只順着石鈞的動作一道往後頭走去,聲音軟軟地,仍如最賢良的婦人一般:“殿中太悶,陛下心緒不佳,又不肯見我,我在那外頭等了半日,實在無聊,這纔出來走一走。”



    隻字不再提季笙。



    石鈞見她這模樣,便也跟着鬆了一口氣——目前,他羽翼未豐,暫且不想將自己的心思大白於天下,便只是鬆了一口氣。



    季芸心明眼亮,自然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裏,不過微微一笑,未曾說破罷了。



    眼見着二人走遠,季笙這纔敢動了動自己早已痠痛的脖子,四下一瞧,周圍一個人也無,彷彿自己果真被遺忘了似的。



    她於皇宮,實在陌生,又不敢一個人亂走,左思右想下,到底是嘆了一口氣,方纔朝着季芸夫婦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一路上都沒什麼人,她縱然想問,也不知從何問起,便只一個人十分孤獨地走着,一步一步地,順着宮牆緩緩行着。



    雪停了,太陽不知從何處悄悄爬了出來,懶散的陽光斜照在瑩白的雪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來,季笙一個人拖着被日光拉長的影子孤獨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方纔停下腳步。



    每一處都與她上一回入宮時的情形極爲相似,但每一處又似都有不同,她無人可問,也不知去路,直走了許久,連雙足都走得逐漸發起熱來,但路上,卻始終沒有碰到一個宮人。



    心跳如擂鼓般,聲音震震地,她看宮牆上雪花被折射的光線,那麼耀目,幾乎要將她的眼都照花了。



    她已無路可走。



    便垂頭喪氣地在原地蹲下來,只盼着有人在經過時能發現她,雙手將面捧着,然眼淚卻順着指縫不住地流淌下來,很快便在面前氤氳成一灘小小的溼跡。



    “姐姐,你在這裏作什麼?”



    一雙小小腳停在她面前,大眼裏滿是疑惑。



    季笙驚喜地擡起頭來。



    面前,一個小童正立在她面前,與她如出一轍的眉眼裏俱是歡喜:“姐姐,能見到你,實在太好了。”



    季笙憨憨地將他看着:“小和尚,你怎地在此?”



    但話音未落,她卻很快醒過神來——面前的人,已經不是寒山寺的那個小沙彌了,如今他回宮來,乃是容後所出第二子,陛下的四子。



    她拍了拍腦袋:“不對,我如今應該稱你作四殿下才是。殿下,你怎麼會在此處?”



    他生母薨逝,他當在堂前守靈,而不該在這宮牆底下與她說話。



    但即便如是,能夠見到熟人,季笙心中仍是十分高興的。



    她問小和尚:“四殿下,你在此真是太好了……我迷了路,你可與我帶路麼?”



    四殿下果真點了點頭:“姐姐要去什麼地方,我帶姐姐去便是了。”



    季笙終於鬆一口氣,脫口而出:“我要去宸慶宮——”然話音未落,卻又突然想起來,忙急急改了口:“不,我要出宮,我得回家去了……殿下,你帶我出宮吧。”



    雖然利用一個小孩子,實在算不得什麼光明正大之事,可她如今別無他法,也只能將希望寄託於他——



    果真,小和尚並未起疑,只伸出自己軟軟胖胖的手掌,“姐姐要出宮,隨我來便是了。”



    但季笙卻不敢將手遞給他:“殿下,你我如今身份有別,如此這般,我恐於理不合……”



    小和尚停下了腳步。



    他困惑地看季笙一眼:“姐姐,縱然離了寒山寺,可我仍是從前的小沙彌,並無什麼不同,你實在不必喚我做什麼殿下——”



    他道:“這原就不是我想要的,你又何必執着呢?”



    季笙不由看他一眼。



    “可你的身份,分明是四殿下啊……”她說道,“你乃皇后殿下親子,本就是殿下……”



    然話剛出口,又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容後乃四皇子生母,這些年來母子分離,如今好不容易團聚,卻沒過上幾日又……



    生離死別,縱是她區區一介外人,也覺十分傷心,更何況是這年歲尚小的小皇子,只怕更加難過。



    她聲音便低下去,滿眼都是歉疚:“殿下,我失言了……”



    小沙彌卻不似季笙想象的那樣難過。



    “無妨。”



    或是佛前久留,他早已看淡生死之故,提及生母突然病亡,他也未見十分難過,反而安慰季笙:“姐姐,佛言人生有六苦,如今小僧在歷的,不過是死別罷了。這原就是人生必須的經歷,姐姐實在不必傷懷。”



    他說着,軟軟嫩嫩的小手將季笙拉着,明明是兩個身份天差地別的人,可如今依偎在一處,卻如姐弟一般親密無間——實則二人本是血脈相連,不過是如今兩個人不曉真相罷了。



    “母親一向豁達,自然從來也不在意生死,姐姐執念是有些深了,莫太在意。”



    他道,然長長眼睫卻不住顫抖,遮掩不住裏頭隱約閃爍的淚花。



    季笙見他這樣,更覺心中難受,聲音也比尋常多了幾分顫抖:“小和尚,你不知道,殿下尚在世時,對我多有維護,如今她走了,我,我心中十分難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