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獵龍夢境 >番外 幸運
    某處海域,閃電劃破北方的天空,藍白色的天空上襯托出黑色塔尖,六下心跳之後雷聲傳來,彷彿遠處的鼓點。

    守衛押着某人穿過一座黑色岩石砌成大橋,從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閘門下經過,遠處是一條深深的灌滿海上的河和用一對粗粗的鐵鏈拴着的吊橋,橋下洶涌翻騰的綠色激流,激起了無數的浪花,沖刷着城堡的基石,他們走過第二個門洞,比第一個還要巨大,石頭上掛滿了綠色的海藻,那人手腕被綁着,跌跌撞撞地穿過了一個泥濘的院子,冰冷的雨水蟄痛了他的雙眼。衛兵押着他上了臺階,走進破浪堡高大幽深的石頭要塞。

    一進室內,衛兵就解開了他的斗篷並把它掛在一根掛鉤上,那人笨拙地用捆着的雙手解着釦環。

    他們發現某個海盜之王正獨自坐在昏暗的大廳裏,享用着果酒,麪包和燉菜構成的晚餐,在他四周厚重的石牆上安着二十隻鐵燭臺,但只有四隻上面插着火把,而且還沒點着。兩根粗大的牛油蠟燭發出微弱、閃爍的燭光,能聽到雨點敲打牆壁的聲音,屋頂上一處裂隙不停地漏下雨水。

    “大人。”衛兵隊長說,“我們在海灣發現的這個人,他正試圖懸賞招人幫他離島,他身上帶這個東西。”隊長把它放在領主面前的桌上:一根鑲金邊的寬綬帶,上面飾有三枚紋章。

    那人像只落水狗一樣站那等着,他的手腕被淋溼的繩子勒得緊緊的,已經磨破了,這位大人只要說一句話,他就會立刻被吊死在城樓下,但至少他不會再挨雨淋了,腳下是堅固的岩石而不再是顛簸起伏的甲板,他已經被淋得透溼,肌肉痠痛,憔悴不堪,被悲痛和背叛折磨得麻木了,也受夠了這該死的暴風雨。

    這位海盜之王用手背擦了擦嘴,抓起綬帶湊近了觀瞧,外面亮起閃電,藍白的光芒交替閃爍了片刻,一,二,三,四,他數着,接着雷聲傳來,雷聲沉寂之後,他聽到雨水落下的聲音,還有沉悶的轟鳴聲從腳下傳來,那是海浪拍打着破浪堡的巨型石拱門,打着旋穿過下面的地牢。

    那位大人撫摸着綬帶,衝着印章皺起了眉頭,他是個相貌醜陋的傢伙,身材巨大而肥胖,長了一副槳手般寬厚的肩膀,沒有脖子,粗糙的已經半白的灰色胡茬蓋滿了他的雙頰和下巴。寬大的腦門上是他已經禿了的頭頂,酒糟鼻子和厚厚的嘴脣。

    那位大人直起了身子,“給他鬆綁。”他說,“脫下他的手套,我要看看他的手。”

    衛兵隊長照他的吩咐做了,當他揪起他的俘虜傷殘的左手時恰好閃電再次亮起。

    “誰都能偷來一根綬帶。”那位大人說。“但你似乎是一名騎士?”

    “是的,大人。我正要搭船去杜布羅夫尼克。”

    “那你可來錯了地方,也找錯海島了。”這位海盜之王大人看起來要笑了,“這裏可是海盜之王的地盤”

    “我知道這是哪。”那人說道。

    “我不懷疑你在這有朋友。”那位大人說,“每個人都有朋友,他們中有些還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的,我會掏出他們的腸子,把他們吊起來,讓他們慢慢窒息而死。”閃電照亮的窗戶,使得大廳再次明亮起來。兩個心跳之後雷聲傳來。“如果你是一位騎士爲什麼會來這兒,說想去杜布羅夫尼克其實是假的吧?難道說,你也像傳言中的那個騎士老人一樣,被我們的某個海盜之王僱傭了?”

    他是在逃亡,他心裏知道,但他說出口的是,“風暴讓我停留罷了。”

    陰沉的天空,凜冽的寒風,不停抽打在身上的雨水,在沿着海岸的一路上一直陪伴着他們,他逃亡的船隻險些撞上礁石,另一艘船已經沉沒了,以北海上又起了風暴,剩下的船隻已經被吹散在狹海各處,一些可能還會掙扎着靠上某個港口,另一些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那你的來歷究竟是?”這位海盜之王緊緊盯着他的眼睛。

    “白騎士以瑟特納。”那人這麼說道,眉宇間儼然有着一股傲氣。

    “你就是傳聞中的白騎士以瑟特納?”這位海盜之王仔仔細細打量着白騎士以瑟特納,他哪裏還有傳聞中那樣風度翩翩的樣子,現在的他簡直就像是一個逃犯,沒錯,特納家族早已經被其他家族給擊垮了,甚至連他們的所有領地也失去了。

    “如果你真是特納家族的白騎士以瑟特納,那你應該馬上去死,特納家族已經滅亡了,身爲騎士的你,還有何面目存活在這個世上?難道你們所謂的高貴騎士也會害怕死亡?”這位海盜之王大聲嘲笑道,言語中充滿了居高臨下的享受意味,這些混蛋貴族騎士一向看不起他們海盜,而現在的這番場景正是充滿着滑稽和諷刺。

    “是啊!我爲什麼不去死呢?”白騎士以瑟特難自嘲道,“我本該就已經死了,戰爭落敗,家族覆滅,妻離子散,是特納領主將最後一項祕密任務交給了我,賭上騎士之名我至死也要完成它,但在那之前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去!”

    或許那些擅長甜言蜜語的大人可以說服這個海盜頭子,但以瑟特納只是個耿直的貴族騎士,他的話語只能激起海盜之王的憤怒。

    “直到現在,你們這些自稱高貴的騎士還沒有認清所處的現實?真是悲哀!”這位海盜之王冷笑道,“你看看你現在哪裏還有半點騎士的樣子,甚至比我們這些海盜都不如,就像是個逃亡的奴隸,喪家之犬如果我現在就讓你去死呢?”

    我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白騎士以瑟特納告訴自己。

    “人總有一死,如果說今天是我的死期,我也認了。”

    那位海盜之王轉向他的手下。“把這傢伙交給我,記得他從未到過這裏。”

    “是,大人,從未到過。”手下離開了,他溼漉漉的鞋子留下穿過地毯的一排水漬,地板之下的海水永不停歇地轟鳴着,拍打着基石,外邊的大門轟的一聲合上了,如同遠處的雷鳴聲,這時閃電又一次亮起,彷彿是在呼應。

    白騎士以瑟特納說道,“如果你覺得你現在單打獨鬥能夠打贏這樣的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海盜之王!”

    “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這位海盜之王緩緩說道。“或者我可以送你到某個冰冷潮溼的地獄。”

    這裏就已經是地獄了,白騎士以瑟特納內心這麼說道。

    “杜布羅夫尼克王室的人如果知道你在這,肯定會要我把你交給他們。”這位海盜之王拿起木勺重新大喫起他的燉菜。“說不定國王會偷偷賞賜我們大筆錢財,哦?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不要以爲你們高貴的貴族不會和我們海盜做交易,事實上,這麼多年來那些自詡爲貴族的人和我們暗地裏勾結的事情還會少麼?尤其是我們現在抓到了白騎士以瑟特納,天啊,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騎士,蠢到竟然在我們的地盤自報家門,我的騎士大人,逆現在是一個任人宰割的逃犯知道嗎?比我們這些海盜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