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梧在懸崖上坐了很久,直到晚霞染上海面,他才依依不捨地站起身,應該是坐久了忽然起來的緣故,他腳下差點一個趔趄,眼前也有些發黑。
系統:你還好嗎?
謝識梧:腿麻了一下,沒事。你怎麼越來越人性化了?
這個問題對系統來說似乎有些深奧,像是處理器處理不過來般,系統選擇了迴避:五個半小時,邊聞思在別墅裏逛了五個半小時,但是仍然沒有找到寶物。
在這個邊聞思努力“工作”的下午,謝識梧對整件事情理智上的推測,以及對戚究懷念的情感,雙雙達到了新高,帶着點觸頂反彈的味道,他往回走時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漫不經心。
面對系統的結論,謝識梧節奏半點沒變:嗯,看來東西也不在這個島上。
系統: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謝識梧不緊不慢:這話應該問邊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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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降臨,謝識梧回到別墅時天已經有些晚了,他剛一進門就有傭人上來打小報告,說今晚的晚飯是邊聞思要求親自下廚,他去洗了個手,打算去廚房幫幫忙,結果還沒到廚房門口,就見邊聞思端着個盤子走了出來。
謝識梧笑着將盤子接到自己手裏,穩穩地送進餐廳。
他心知邊聞思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在家裏就算了,在外面還這麼乖巧的下廚做飯,多半懷有什麼目的。
食材是別墅裏一早就準備好的食材,有些是這邊的特產,做出來的味道有些熟悉,可能是請教了島上的廚子。
謝識梧沒故意吊着邊聞思,飯一喫完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問到:“說吧,有什麼事?”
坐在正對面的邊聞思微愣,彷彿沒有料到謝識梧有此一問,半晌後才緩緩搖頭:“沒事。只是覺得,你中午離開的時候,很不開心。”
謝識梧溫和道:“抱歉,影響到你了嗎?”
邊聞思垂眼:“沒有。”
謝識梧這下笑了起來:“那你這是在關心我?”
邊聞思欲言又止,最後一句話沒說,站起來端着盤子就要往廚房裏送,謝識梧趕忙追上把人攔下來:“怎麼,不好意思了?”
偌大的廳堂裏就他們兩個人,邊聞思微紅的耳根在燈光下暴露的一清二楚:“我去刷碗。”
謝識梧在心裏又把邊聞思罵了一通,系統關心自己還有百分之十的可信度,邊聞思這惺惺作態的模樣完全就是一肚子壞水,在別墅找不到寶物,於是憋了個後招。
無論心裏怎麼罵,他面上不顯,順着邊聞思的劇本往下演:“放那裏就好,有人會刷的。咱們去看星星吧,今天天氣很好,沒什麼雲。”
見邊聞思沒有抗拒,謝識梧帶着人就去了房頂的天台。
飯喫的久了些,天空此刻顏色已經深了,明亮的星辰掛在上面格外顯眼。
謝識梧的維護費和僱傭金沒有白掏,天台被收拾的妥妥當當,休閒娛樂設施一應俱全,而且完全是謝識梧喜歡的簡潔風,偶有幾簇淺色的鮮花與綠蘿做點綴,令人賞心悅目。
傭人早就做好了準備,見二人上來後,把醒好的紅酒倒在了高腳杯裏,十分了解主人喜好的離開了天台。
謝識梧拉開一張躺椅,自在的靠在上面,似是十分滿足般舒出一口氣來:“還是這邊空氣好啊,而且清靜。”
邊聞思沒有附和,只是也拉開一張躺椅,與他並排躺下。
就像昨天早飯過後坐在沙灘邊看海的時候一樣,氣氛祥和寧靜,換做不知情的人來看,還真以爲是對相敬如賓的璧人。
謝識梧合上眼,狀似不經意道:“來聊會兒天吧。”
本着打一棍子放一個屁的原則,邊聞思堅持沒事絕不多說,但只要謝識梧有話他會盡量接着:“聊什麼?”
謝識梧拉長地嗯了一聲,最後吐出幾個字:“都行。想聽你說話。”
邊聞思側着身,半張臉陷在陰影中,原本十分俊美的面容竟然讓他露出了猙獰的意思。Sapphire是那件東西失蹤的地方,也是和戚究謝識梧關聯極大的地方。
他早就想來Sapphire探尋一番,可一來謝家對私人領域看管太嚴,二來他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實力沒達到這個水平,如今好不容易蹭上謝識梧來到了Sapphire,卻仍舊是一無所獲。
謝識梧已經回國半年多了,再拖下去其他任務者也會找過來,他必須得儘快解決,不能再在這兒玩什麼戀愛遊戲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謝識梧趕緊結束這強取豪奪金屋藏嬌的破爛劇本,承認他戚究的身份,好以恢復記憶爲藉口去別的地方自由搜尋。
他本來想着那件東西定位在了謝識梧手裏,他直接接觸謝識梧會快一點,沒想到出了這種岔子。
如果接下來謝識梧還不肯放人,那他就要想辦法接觸戚宛了。
謝識梧來了興致,側過身對上邊聞思的眼神:“嗯?”
“我總聽人說你不學無術,任性驕縱,”邊聞思像是有些歉疚,“但長泉那麼大個公司,你接住了。”
爲了更好地欣賞夜景,謝識梧只開了幾盞小燈,亮度與自然光其實相差無幾,有風打着旋從二人間的空隙繞過,猶豫是該扔下清明還是曖昧。
“你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嗜好,而且重情重義。”
謝識梧聽着對面的人一字一句誇自己,不驕不喜:“過譽了。我倒是覺得聞思更有本事,入行這麼短時間就成了影帝,實在是很有天賦。”
話說完後遲遲沒有得到迴應,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中防備更勝,但也不催促,等了大約有兩分鐘,這才聽到邊聞思嘆出一口氣。
“娛樂圈的什麼也好,演戲也好,其實我都沒什麼興趣。”
謝識梧十分配合地發出一個疑問的字節:“嗯?”
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般,邊聞思坐起來抿了口紅酒,鄭重其事道:“謝先生調查過我吧。幾年前我確實出過一場意外,忘記了一切。流落街頭時被趣鹿的星探發現,籤回去當了演員。我也希望可以通過這個渠道找到原來認識的人。”
“謝先生,我知道你非常想念你的愛人,但說不定,也有人在像你想念他一樣在想念我。”
“將心比心。不知道在這兩個月結束後,謝先生能不能在娛樂圈給我留條活路。”
“這是這麼久以來,你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爲表尊重,謝識梧也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此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忍俊不禁,天真又殘忍,“所以剛剛你關心我,是爲了和我講這件事嗎?”
他說話時正視着邊聞思,發現對方臉上的表情非常生動有趣,先是眼睛微微睜大,嘴脣張開,欲言又止,一副愕然的樣子,接着眉毛向下稍垂,上下脣重新抿在一起,眼裏神采暗下去近乎一半,可憐又委屈。
邊聞思維持着被誤解的悲憤模樣,想要辯解什麼,幾經掙扎,最終還是偃旗息鼓似的沒有講出來。
明明沒有說一個字,卻把自己被謝識梧冤枉了給表演得明明白白。
謝識梧覺得好笑,不愧是新晉影帝,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只是不知道新晉影帝費這麼大勁演這一出是爲了什麼?
因爲在島上沒有找到寶物,便以重新認識了他爲開頭,再以希望在娛樂圈還能混下去爲藉口,向他表達出失過憶這種個人隱私,代表着對他生出了些感情,拉近二人關係,方便以後搜查別的地方?
他一時摸不定邊聞思的打算,藉着端起酒杯喝酒的動作快速思考現狀,最後模棱兩可地回答:“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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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爲月下天台的小插曲,接下來的幾天裏邊聞思比往常更加沉默,謝識梧仍然會想出各種藉口留給邊聞思搜查的機會,而邊聞思也不負所望的全盤利用。
只是仍然一無所獲。
謝識梧從意識內系統的操作面板上看着邊聞思自以爲隱祕的舉動,心中的懷疑越來越深。
謝識梧:另外兩個任務者還沒有消息嗎?
系統:只有當任務者靠近宿主一定範圍內纔可被檢測到。
謝識梧:他們之間是沒有合作的可能嗎?我怎麼感覺邊聞思沒有和可疑人員溝通交流過。或者他們有我們不知道的溝通方式。
系統:據我現在的瞭解,任務者之間是沒有類似內部系統局域網之類的直接交流的通道的,如果想要合作,則需要現實裏的直接交流。
謝識梧沒有再問。
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邊聞思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可他的系統和邊聞思的系統也好,發佈的任務也好,所作所爲也好,全都是互相對立的。
而邊聞思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其他任務者競爭之外的對手的,這不太符合常理。
他的系統對邊聞起來說,是個極爲小概率的意外,甚至是完全沒有想到過會有這麼個護寶系統的存在。
他的系統的所作所爲,像是針對寶物和奪寶者而設立的。
孤島。
這是他和306系統最初認識時,306系統說過的詞彙。
306系統說,它來自孤島。
系統從未提過和孤島有關的任何信息,雖然系統說過不會撒謊,卻沒說過不會隱瞞。
他至今其實沒做出過什麼實際上的貢獻,所有的猜測也只是猜測,在沒有實際證據,以及弄清楚孤島的立場前,如果貿然去問,多半得不到答案不說,可能還會打草驚蛇,說不定沒有知道戚究死亡的真相,自己也會搭進去。
他需要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