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後謝識梧和鄭悅更改了行程並敲定了一些細節,作爲他在公司裏的心腹之一,鄭祕書點到爲止的問了些問題,接着就極富效率的安排了下去。
他本想早早下班回家給戚究做頓飯,但年末公司事情本來就多,加上明天還要劃出時間去做後頸工作臺的切除,謝識淵還打算繼續移交給他新的業務,實在是脫不開身,以至於向來喜歡準點下班的小謝總回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
從地下車庫直接上了電梯,謝識梧迫不及待地推開了家門。
暖氣與光亮迎面而來,飯菜的香味夾雜其中,和一想到邊聞思就會下意識升起的防備不同,現在的家裏帶給他的是全身心的放鬆與暢快,幾乎讓他有些飄飄然。
他一邊把外套掛在門口的架子上,一邊開心地對着室內說了句:“我回來啦!”
鄧姨從拐角探出頭來,臉上掛着同樣地喜悅:“識梧回來啦,飯快做好了,洗洗手準備喫飯吧!。”
“好嘞!鄧姨辛苦啦!”
謝識梧換好拖鞋,快步走向書房打算叫戚究喫飯,臨到門前穩了穩身形,不輕不重的曲起手指敲了三下,正要推門進去,戚究忽然從旁邊走了出來,身上雖然是居家的休閒服,但隱約還帶着不明顯的寒氣,像是同樣剛剛到家換過衣服。
他隨口問道:“你出門了?”
戚究點點頭,接着便與他擦肩而過,徑直去了餐廳。
謝識梧撓了撓頭,如果是以前戚究肯定會解釋上一句去向,不過畢竟現在關係不一樣,追着問只會引起戚究的反感,他只能猜戚究是去孤島忙了。
如果不是因爲那份DNA記錄被攔截,按照邊聞思的計劃,他會帶着邊聞思回到戚家,告訴所有人,戚究回來了。
現在其他任務者如果發現戚究重新出門,忙生前戚究該忙的事,多半會猜測他帶戚究“認祖歸宗”。
不過戚究出去次數不能太頻繁,只能假裝是回原來的地方露個臉,大多時間還是得在家辦公,不然邊聞思有戚究的科研水平這件事無法解釋。
雖然現階段戚究對他的態度不像從前那般,但到底是事出有因,他也沒太在意,去洗了洗手準備喫飯。
因爲項目類型,孤島的實驗需要很多高精端器械,謝識梧以爲戚究在家不需要那麼忙,想着今天晚上要不要拉近一下關係。
他的工作剩下了不多,做完後纔不過八點,他特地等了等,直到九點纔去找戚究,卻發現書房的燈是亮的。
謝識梧想,戚究應該是還在忙。
九點,書房的還是亮的。
十點,書房的燈仍然是亮的。
十一點,書房的燈滅了,戚究也要睡了。
計劃落空的小謝總腦袋不由耷拉了一下,脊背卻又很快挺了起來。
這纔剛開始,沒什麼好失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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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好取出謝識梧後頸工作臺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當初爲了不引起他的懷疑,植入的手術是在出租車上做的,考慮到這點,他覺得取出的手術在家裏做也行。
但是戚宛希望他可以去孤島項目組做取出手術,一方面那邊的設備更加齊全,另一方面是爲了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已經是孤島認可的夥伴了。
謝識梧順了戚宛的意,他其實也很好奇孤島項目組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想看看,戚究待了四年多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
孤島項目組設立在首都的郊區某處,爲了這次行程,他特地提前下了班,戚宛派了工作人員驅車到公司直接接他過去。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謝識梧見到了那處樓羣。
說是樓羣不太準確,那片建築更像是坐落在郊區一座初中,佔地面積不大,綠化卻很好。
一位穿着職業裝帶着方框眼鏡的男性工作人員早早等在門口,謝識梧一下車就上前來自我介紹:“謝先生好,免貴姓張,是戚組長的助手。”
態度不卑不亢,至少表情裏看不出對謝識梧這個外來人有任何的情緒。
聽聞對方是戚究的助手,謝識梧從心底流露出愛屋及烏的和善笑容,禮貌地與之握了握手:“有勞。”
孤島的建築外表都乏善可陳,往城裏一扔都沒人會去多看上一眼,可真當他被領着走進樓裏時才發現內裏無處不在彰顯着科技感。
走過拐角就是一大塊觸摸式電子屏,上面分塊顯示着拆開都理解合在一起是天書的文字,材質應該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本該脆弱的東西卻有着恰當的柔韌度,據張助說是塊防彈屏。
張助隨手敲了敲,一塊巴掌大的區域比旁邊更亮了些許。
“這些都是現在在跑的信息流,如果不是自己經手項目,就這麼看其實是看不出東西的。另外,以前戚組長還在服務器裏時,如果有緊急情況會通過這些屏幕和我們溝通。”
接着,張助將那塊亮起的屏幕一推,藏在屏幕後面的電梯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屏幕還具有保護的作用,如果沒有內部人員帶領,其他人是找不到路的。”
這點謝識梧非常同意,剛剛張助推的那塊地方很不起眼,如果讓他自己過來,想上樓的話怕是要從外面徒手爬牆。
不過這點應該也被考慮在安保範圍內了,只是不知道防範措施是什麼。
帶領他進入電梯後,張助繼續道。
“因爲不知道任務者的系統的發展究竟到了何種地步,爲了信息安全,這裏是絕大部分區域屏蔽外部信號的,只能聯孤島的局域網,唯獨Q-306實驗室可以與外界溝通,那裏的服務器安全性能領先世界五十年。”
這是謝識梧第一次來到孤島項目組,主要目的還是來取出後頸的工作臺,張助並沒有過多的做介紹,很快就帶他找到了一間實驗室。
進入實驗室後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寬敞明亮的空間,不是臨時調來的手術檯,不是邊上立着的精密儀器,而是穿着一身白大褂好整以暇站在中間等候的那個人。
那是勾詠歌。
謝識梧想到當初戚究的博導步景山回國後第一場講座,他去替戚究送上禮物,勾詠歌也去了。
原來勾詠歌也是孤島項目組的,也就是說,戚究一直和勾詠歌保持着聯繫,勾詠歌會知道,他要去那場講座。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身後的門再次開啓,戚究穿着孤島的工作裝走了進來。
謝識梧想握住戚究的手臂問點什麼,但此情此景下無論說什麼都像是露怯,只好露出一個標準又程式化的笑容。
張助適時介紹到:“謝先生,這位是今天給你做手術的人員,勾研究員,勾詠歌。”
謝識梧點點頭,上前了兩步:“勾先生,好久不見。”
勾詠歌懶懶地挑了下眉:“謝先生,別來無恙。我在孤島近五年了,參與過你後頸工作臺的研發,可以保證手術的安全性。”
近五年了。
也就是幾乎從最開始,勾詠歌就參與了孤島這個項目。
謝識淵知道一切,瞞着他,戚宛瞞着他,他可以理解是疼他,護他,爲他考慮,對他好。
戚究知道一切,瞞着他,是因爲戚究失憶了,從前二十年裏他就是個蜜罐子裏由愛澆灌大,不知人間險惡疾苦的小少爺。
這些親近的人什麼都知道,他心裏雖然有點不舒服,但他可以理解。
可現下連勾詠歌都在項目組內,戚究身邊的人都在項目組內,只有他抱着戚究的死訊,一個人在黑暗裏煎熬了四年。
爲什麼是勾詠歌呢,如果是戚究認識的其他人,他不會有半點感覺。
卻偏偏是勾詠歌。
這個人從見到他就冷嘲熱諷,明裏暗裏說他什麼都不會,配不上戚究這樣的天才,簡直是雲泥之別,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看得出來,勾詠歌對戚究是有點別的意思的。
而現在,要由這麼一個人來給他做後頸工作臺的取出手術……
謝識梧側過身,定定的看着戚究。
戚究不明所以,露出一個像是有點疑惑的表情。
謝識梧暗自咬了咬牙,心裏不管怎麼憋屈,面上半分不顯,他淡淡道:“我想你給我做這個手術。你們兩個當初一個專業,又一起在這裏呆了這麼久,他會的,你應該也會。”
實驗室面積有近二百平方,除了幾架安靜的機器外,就是那張手術牀和簡易的設備,在這樣空曠的環境下,勾詠歌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謝先生是不相信我的水平?”
謝識梧笑道:“有點潔癖罷了。”
戚究舉起手機,上面是一行方正的小字:勾詠歌后來考取了行醫資格證。
像是知道戚究會做出什麼樣的回答,勾詠歌仍舊站在那裏,似笑非笑的看着謝識梧,彷彿無聲的嘲笑。
從前勾詠歌就愛這麼看他。
如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