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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陸睿醒過來,頭還有些痛,宿醉通常都是這樣的。

    腰間有一隻手,他還以爲是溫蕙,下意識地覆上去,卻聽到一聲“公子”,這才反應了過來。

    睜開眼,果然是在別人家。昨夜種種,也想起了起來。

    便放開了手。

    坐起來欲穿衣,伎子已經將衣衫遞過來。陸睿瞥了她一眼。

    忘記了她叫什麼名字,風月老手了,此時帶着殘妝,竟還能含羞帶怯。只有些東西,只能在夜色裏看,陽光裏,便破敗了。

    陸睿沒接,喊了聲:“平舟。”

    平舟果然在外面侯着,聞言應了一聲。

    陸睿道:“帶衣服沒?”

    平舟道:“帶了。”

    陸睿道:“進來吧。”

    陸睿說着,便要站起。

    伎子伸出手,拉住了他褻衣的袖角:“公子……”

    柔柔、哀哀地,眼神中有乞求。

    只在晨光中,就出戲。

    因此時,她不是夜宴中那個妝扮好呈現出來的精緻的藝術品。

    她此時是她自己。

    有慾望,有算計。那些心思都在眼睛裏。失去了朦朧的面紗,跌入了塵埃裏。

    一夜露水的公子,便從她的指縫間輕輕扯出了自己的衣袖。

    伎子這種身份,許她登臺時纔可開口。

    不需她時便該退場。

    沒有自己的路可走。

    主人家外出赴宴,無論男女,隨身伺候的人往往都會給主人準備一身備用的衣衫以防萬一。

    平舟得了指示,抱着包袱推門而入。

    自家的公子撩開帳子出來,平舟伺候着他換了乾淨的衣裳。至於剛纔帳子一撩之間泄出來的香豔和透過帳子隱約現出的人形,少年只低着頭,不敢看。

    日頭已經老高了,趙公子也是剛起,剛好派了人過來問陸睿起了沒。

    陸睿洗漱過,過去跟他一起用了早飯。

    趙公子得意:“縈縈如何,不錯吧?”

    原來叫縈縈。陸睿道:“有些味道。”

    趙公子也喜歡陸睿,慷慨道:“喜歡便送你了。”

    陸睿只笑笑,拒了。

    趙公子問:“莫非她伺候得不盡心?”

    陸睿道:“燈下看,以爲畫中人,晨起看,不過俗世人。”

    趙公子“嘖”道:“就你挑。”

    陸睿懶懶道:“外面偶爾就行了,何必帶回家去。”

    “咦。”趙公子道,“我祖母常贊弟妹,道是個賢惠溫順的女子。怎地竟是個母老虎嗎?”

    陸睿扇子敲他:“旁人妻子,休得胡說。”

    趙公子忙告罪。

    “行了,玩過這一場,該收心了。”陸睿道,“你們何時動身,梓年已經和我說好一起走,他要跟我去我岳家那邊看看。”

    趙公子道:“他跟你走也好,表哥忒愛亂跑,我娘唯恐他帶壞了我。只你別叫他帶歪了。”

    陸睿道:“多走走,纔有見識。我跟梓年認識之後,頗有所感,我們讀書還是過於閉門造車。”

    趙公子道:“瞧瞧瞧,已經被帶歪了。這可不干我的事,又不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

    陸睿用過飯,辭了趙公子,回家去了。

    陸夫人這天一看見溫蕙便知道溫蕙晚上睡得不好。

    “看你那眼睛。”她道,“敷一下。”

    便叫丫頭們往廚房去要煮雞蛋。

    溫蕙有些赧然。

    陸夫人根本不提陸睿,只與溫蕙說些別的,一起逗璠璠。

    但溫蕙心不在焉。

    陸夫人心裏嘆,只能道:“去吧,他也該回來了。璠璠先在我這裏玩。”

    溫蕙便去了。

    日頭高起來的時候,陸睿回來了。

    他換了身牙色的衫子,看起來特別乾淨。不是出門的那身,是備着的那身。溫蕙親手收拾的。

    只她目光投過去,總覺得陸睿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說不出來,就是一種沒有來由的感覺。

    溫蕙嗔道:“怎地昨天竟沒回來。”

    陸睿只道:“喝多了。”又問:“給我準備水了嗎?”

    江南溼熱,江州都九月了,還動不動一身汗。陸睿是每日裏都要洗澡的。

    陸睿昨日沒回來,回來必要洗的,丫頭們已經把水準備好了。

    陸睿道:“我先去洗洗。”

    溫蕙過去幫他解衣裳。陸睿頓了頓,沒有躲閃,擡起了手臂。

    溫蕙還唸叨:“喝多到回不來,早上起來頭痛不痛啊?寧兒早上便給你煮了醒酒的湯,待會溫下來你喝一碗。”

    她聲音柔軟,絮絮叨叨,有種家常的溫馨。

    一晃眼,圓房也已經三年了。時間的腳步誰也阻不住。

    只她今天的話,好像格外多?

    陸睿正想着,溫蕙的絮叨卻戛然而止。

    她的手指捏着陸睿的領口,滯在那裏。

    陸睿低頭看去。

    溫蕙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他的頸子上。

    陸睿猜到,那裏必定是留下了些什麼。昨夜醉了,有些放浪,難免留下痕跡。

    溫蕙擡起眼,與他目光相接。

    她神情怔忡,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嘴脣動了動,似有話要問。

    陸睿的心裏,忽然有些軟。溫蕙總是能讓他心裏柔軟的。

    他擡起手,摸了摸了她的臉,對她笑了笑。

    陸嘉言的一笑,如玉樹芝蘭,封住了溫蕙所有想問的話。他褪去外衫,去了淨房。

    溫蕙站在那裏,攥着那件衫子,內心慌亂,手足無措。

    陸睿洗完了出來,彩雲給他準備好了乾淨的家居衫子,寧兒給他端來了溫度適宜的湯水。

    陸睿套上衫子,端起來啜了一口,問:“少夫人呢?”

    寧兒道:“去上房了。璠璠還在上房呢。”

    陸睿哦了一聲。

    彩雲想幫他系衣帶,他揮揮手,彩雲和寧兒便都退了下去。

    陸睿放下杯盞,走到妝臺前,俯身撩開衣領看了看。果然,那裏有一塊殷紅。

    又忘了名字的伎子留下了自己曾經存在的痕跡。

    陸睿繫好了衣帶,到院子裏樹蔭下的涼榻上躺着看書,丫鬟們手腳輕柔地給他擦頭髮。

    只到了中午,有丫頭來傳話:“少夫人在夫人那裏用午飯。”

    陸睿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