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下來。
陸睿在次間的榻上陪着璠璠玩了許久,才把她交給了乳孃,由乳孃領着回廂房去睡覺覺。
一年不見,璠璠已經完全把他這個爹給忘記了,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他花了許多時間逗她,才讓她重新管他叫“爹爹”。
璠璠生了一對好眼,如琉璃一般明淨。皮膚似雪,臉頰像塗了胭脂,笑起來的時候,咯咯咯聲如銀鈴,讓陸睿的心都化了。
恨恨想,將來不知道是誰家小子有這般的福氣,能娶到他的女兒。若敢待璠璠不好,定叫璠璠的娘提棍子去抽他!
年紀輕輕的,出一趟遠門歸來,竟生出了老父親般的悲喜交加,多愁善感。
送走了璠璠,他回到了內室裏,丫鬟們上前伺候他洗漱,換上了寢衣。
溫蕙還在淨房裏洗澡,陸睿便取了一部書,倚在牀上看起來。
許久,擡起眼,看看淨房,溫蕙竟還沒出來。她現在怎地洗個澡,要這麼久?
從前都是很快地洗完,笑盈盈地滾到牀裏去。
陸睿的視線又落在了書頁上。
翻過一頁,又翻過一頁……忽然,緩緩擡起眼。
目光掃過去,餘杭家裏的這張拔步牀和江州那張一樣大。一個人躺在牀上,很空曠。
若沒人在牀上等她,便洗完了,也是一個人孤枕難眠。
所以,儘可以慢慢地洗,洗很久也沒關係。
是嗎?
陸睿合上了書,扔在牀邊櫃上,打量起這張牀。
和江州那一張不一樣。這張牀牀體下部是雕花欄,抽屜在牀頭的側面。
牀裏的抽屜都是放些會用到或者私密的東西。譬如沐浴後抹身體的香膏、香露,或者房中祕戲的畫冊。
陸睿等得百無聊賴,隨手拉開那些小抽屜。
從前他們過年纔回這裏住個半月,並不用到這些。但現在他們搬回老家,要長住了,便用上了。
果然裏面都是些零零碎碎女人家用的東西。他那些冊子也不知道收到哪去了,以前在江州,都是放在牀下的抽屜裏的。
推上那些抽屜,他忽然想起來,牀頭還有一個暗格。看着像是雕花,手指摳住,拉出來,也是抽屜,很隱蔽。
暗格裏放着一隻錦盒,拿起來,還挺沉,是什麼?
陸睿無聊又好奇,拿出來掀開蓋子,忽然頓住。
溫蕙泡在溫水裏閉着眼睛。
她其實還可以泡得更久,但彩雲提醒她:“公子還等着呢。”
溫蕙才“哦”了一聲,起身了。
裹上了寢衣回到了臥室裏,陸睿果然還沒睡,靠在牀頭擺弄着什麼。
“怎地還沒睡。趕路不累呀?”溫蕙道。
陸睿道:“等你。”
溫蕙放下兩層帳幔:“等我做什麼,先睡便是了。”
一轉身,卻見陸睿倚在牀頭,手中把玩一件東西——竟是她的東西。
溫蕙雖然在陸睿歸來前才過完十九歲的生辰,但已經是熟/婦,和陸睿也是老夫老妻了。並不羞,只嗔他:“別亂動我的東西。”
陸睿問:“哪來的?”
溫蕙道:“婦人的事,你別管。”
陸睿是聽說過,婦人間會祕密地交流這些,她們不會告訴男人,只告訴女人,口口相傳。
溫蕙這一套,有暖玉、象牙、香木、純銀、獸骨五種不同材質,雕工精緻,顯然是上品。
她的朋友都在江州,她對餘杭這邊並不熟悉,陸睿其實能猜出是誰將婦人間的祕密傳遞給了她。
溫蕙說着,伸手要去拿回。
陸睿擡手躲過,卻趁機把她拉進懷裏。
溫蕙撲在他懷中,撐起來:“別鬧,孝期呢。”
其實也不是嚴格要整個孝期內就不能合房。但陸睿才歸來,纔開始守孝,總歸得有些避諱。
陸睿卻道:“知道,我不會亂來。”
翻個身,夫上妻下,低頭吻住。
三百多個日日夜夜,那些思念和寂寞,終有了泄處。
許久,溫蕙閉着眼睛呢喃:“你身上的氣味變了。”
“嗯。”陸睿道,“帶去的香料用完了,大象藏在江北不好尋。我也沒時間動手合香,路上便不怎麼薰了。”
“明天我給你合。”溫蕙說,“大象藏那個方子,我現在合得很好了,母親都誇過我。”
陸睿道:“你現在什麼都會了。”
溫蕙笑了笑:“我是你妻子呀。”
陸睿的心底,忽然因這一句,顫了顫。
牀頭立着落地的燈,花苞形狀的燈罩,糊的是薄如蟬翼的桑皮紙。蠟燭的焰光透出來,朦朧柔和。
溫蕙的面孔也朦朧柔和。
她的眼睛和笑容都溫柔,眸子深處,對他還是有依戀。
陸睿俯下身去,埋在她頸間,深深地嗅她的體息。
沒有變化,還是從前的氣味。他十分肯定,感到安心,輕輕地吻她的頸子。
溫蕙的身體顫了顫。
想喊停他,但身體有自己的主張,叫囂着,讓人難耐。
溫蕙閉上眼睛,試圖阻止他:“嘉言,現在……”
陸睿用脣堵住了她要說的,在她耳邊告訴她:“這不算。”
他手中一直把玩的是暖玉,此時已經和手心一個溫度。陸睿將末端的線圈套在手指上,將暖玉送了進去。
溫蕙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
她還是,沒法不愛陸嘉言。
她閉上了眼,接納了。
陸睿沒想到,又不曾真的合房,溫蕙竟能朝口欠。
她以前曾一度困難,怎地現在如此容易了?
他凝視着妻子。
她十九歲了,比起初到他身邊時的青澀稚嫩,如今的她宛如一顆蜜桃,熟透了,欲滴。
他將暖玉投到水火盆裏,又起身倒了水給她喝。
再回到牀上,溫蕙繫好了衣襟,依偎過來,也幫他。
陸睿跟她吻了又吻,看她的眼睛,心底有了些衝動。有些事,本沒必要告訴她,他卻忍不住想讓她知道。
“我在外面每天都想你。”他說。
溫蕙微笑,親了親他。
“蕙蕙。”他說,“我在外面,沒碰過別人。”
溫蕙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詫異。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