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逆宋 >一一〇 受賄
    趙德昭接過供狀掃了一眼:“王大人,炎夏自古禮儀之邦,這點人情來往還值得列一份供狀?”

    “大人,”王存彥說到:“朝中王公大臣,年節祝壽收受門生一點禮品,這本無可厚非,然魏王僅楊老太君六十大壽收受禮品一項,下官覈算過,價值過千萬錢。”

    “據這些官員供述,他們在地方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搜刮行爲,魏王一向仁厚,便有御史彈劾,也不過訓斥幾句而已。”

    “如此,便很容易讓人聯想,是否因爲這些官員搜刮地方後,以年節禮敬的方式向魏王行賄,以此換取魏王對他們搜刮行爲的默許?”

    “胡扯,”裝扮成侍衛的符昭聽不下去:“魏王生性節儉,況皇上歷年賞賜以及他的俸祿食邑何止千萬,他需要如此收受賄賂嗎?”

    王存彥倒也不怕,只說到:“這位指揮使大人,下官只是提供這種可能,魏王究竟如何,須得皇上親自查察方能得知。”

    趙德昭瞟了符昭一眼,當初在荊南遇到時,符昭盔甲護身遮住大半臉頰,他並未看清楚。不過這個侍衛先前從未見過,恐有蹊蹺,他將供狀收起來:“王大人,此事你暫且不要聲張,待本官將此供狀上呈皇上御覽,魏王究竟如何,由皇上聖裁。”

    “下官遵命,”王存彥躬身到:“下官告退。”

    王存彥退出監牢後,趙德昭小聲問到:“皇上,是否還要親自審問劉氏兄弟?”

    “既有供狀,”柴宗訓說到:“朕且先看看,再召魏王一一覈實,若果如供狀所言,魏王難逃罪責。”

    “皇上,”趙德昭勸到:“這些屬官目下身陷囹圄,恐爲了脫罪胡亂供述。況魏王世代爲國盡忠,便是屬官們孝順,送點禮物也不算什麼,犯不着入罪吧。”

    柴宗訓淡淡到:“此事暫且與你無關,你且先安心京察吧。”

    回到宮中,符昭一直默不作聲。

    柴宗訓展開供狀問到:“這些奇珍異寶,你可曾在家裏見過?”

    符昭思慮半天:“千年人蔘的事,我是知道的,當日奶奶病重,劉思遇兄弟不知從哪找來人蔘,救了奶奶一命。至於其他異寶,我不知道。”

    頓了一下,她又說到:“與其你我在此猜測,不如將爺爺召來一問,不就清楚了嗎。”

    “那便召魏王符彥卿覲見。”/

    雖是外公,且現在又是孫女婿,不過符彥卿常年鎮守邊關,柴宗訓與他打的交道並不多。

    正史上趙匡胤篡國之後,符彥卿都沒抵抗便直接投降,所以柴宗訓對他的印象一般。

    “臣叩見皇上。”上殿不名,是符彥卿的特權。

    “魏王,”柴宗訓倒也直接:“朕有一事問你,監牢中魏王府屬官供述,你借爲楊老太君祝壽之機,收取價值千萬錢的奇珍異寶,可有此事?”

    符彥卿淡淡到:“皇上,臣本不欲收,然屬官們一片孝心,臣不忍拂其意,權且收住,不過多半又作爲賞物賞回去了。”

    既然賞了回去,禮尚往來,這倒也沒什麼,不過劉思遇魚肉百姓三番五次被御史參劾,柴宗訓也多次將彈劾奏摺轉給符彥卿,但劉思遇卻一直巋然不動,這倒讓柴宗訓有些不爽。

    “魏王,”柴宗訓開口到:“當日那劉思遇貪贓枉法,朕多次令你將其治罪,你卻不爲所動,才致有今日之事。如此,魏王當謹記,屬官再有不法,當依律嚴懲,不可再縱容。”

    “臣遵旨。”

    這次問訊似乎挺愉快,根本算不上個風波便解決。

    不過爲了避免麻煩,柴宗訓命符彥卿開個清單解釋清楚,收受的奇珍異寶,何時何地又賞還給屬官。

    此事倒需要些時間,符彥卿只得回去慢慢回憶。

    京察衙門那邊,已然查察到吏部,據御史奏摺,考功司主事顧林常與各處官員宴飲。

    考功司主事不過五品,不過先前未有京察之時,官員的升遷任免,都須經過考功司。

    蓋因考功司主管天下官員考課、勳封。

    任你立了天大的功勞,考功司一筆帶過,你也休想升遷。而只要考功司主事高興了,芝麻粒大小的政績,也能給你整出一把萬民傘來。

    所以吏部尚書雖列六部之上,號天官,但決定官員前程的,卻是這小小的考功司。

    且顧林雖出身科場,魏仁浦爲其座師,卻認了魯王韓通爲義父,與齊王慕容延釗、宋王趙匡胤關係也匪淺。

    趙德昭拿出吏員摘抄出的彈劾奏章記錄,質問顧林:“顧大人,那些常年與你宴飲之人,每個政績記錄都異常詳細,多人連續升遷,更有數人獲破格提拔,對此你有何解釋?”

    顧林不以爲然:“趙大人,你目前雖協理京察,但一直也是吏部侍郎,下官職責,只是官員政績功勳考課,具體升遷,遠非下官能做主。且京察不是考本職麼?下官一向認爲自己對本職是非常盡職盡責的,至於宴飲,那是下官私下之事,與本職無關。”

    趙德昭冷冷到:“顧大人,你每月俸祿多少?除開養家餬口,還能剩下多少?豈能支撐你日日宴飲?”

    顧林解釋到:“趙大人,並非每次宴飲都由下官付賬。”

    “那便更有問題了,”趙德昭說到:“若非你手中掌握着他們升遷任免的權力,那些官員爲何要請你宴飲?真以爲這世間有那麼多知己麼?”

    顧林皺眉到:“趙大人,你對下官的查察是否太苛刻了些?”

    “苛刻麼?”趙德昭說到:“本官不過照京察細則一一進行查察而已。”

    顧林有些不耐煩:“那魏王收受價值千萬錢的財貨都無事,下官不過每日回家約上三五知己好友,就必定是私相授受啦?”

    趙德昭冷冷到:“魏王不在本官查察職權之內,他具體如何,與本官與你皆無關係。”

    “意思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顧林喝到。

    此時大批吏部官員聽到顧林的聲音,跟着起身異口同聲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魏王收受賄賂證據確鑿不去查察,卻爲何要爲難我等嗟爾小官?”

    眼見局勢即將惡化,魏仁浦過來喝到:“做什麼,爾等要造反?”

    “魏大人,”顧林淡淡到:“造反我等是不敢的,只是下官等向來聽說魏大人剛正不阿,有‘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之時評,爲何面對魏王受賄,卻不敢發一言?”

    魏仁浦說到:“魏王受賄,自有皇上聖裁,不須爾等操心。”

    顧林冷笑一聲:“魏王受賄之事,目下已傳遍天下,可魏王仍好生生端坐王府,皇上不公,既是魏大人不敢上書,那下官等便僭越了。”

    “呸,”吏部司封司主事楊順吐了一口:“還‘一點浩然氣’呢,我看是滿腹阿諛氣吧。”

    原來查察天下官員是吏部之事,皇上突然要求舉行京察,便有對吏部不滿的意思。若由吏部爲主也就罷了,偏偏是主管軍國事的樞密使主持,吏部只有趙德昭撈了個協理。

    關於京察,吏部上上下下早就不滿了,正好趁此時爆發出來。

    偏偏吏部尚書趙言又是個性子軟,迂腐之人,他知道京察是對的,卻又彈壓不住手下這些官員,便索性放任不管,隨他去吧。

    “何人說話,”魏仁浦喝到:“給本官站出來。”

    楊順也是個不怕事的主兒:“魏大人,下官記得京察開始時皇上曾說過,此次查察,沒有‘刑不上大夫’之說,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不入流小吏,凡查察不合格,比削其職位,若觸犯國法,必以法治之。”

    “爲何魏王受賄,皇上被矇蔽,魏大人身爲樞輔,卻不敢發一言?”

    其實此事完全由趙德昭主辦,魏仁浦雖聽到些風言風語,卻並無實據,況京察事物繁巨,所以暫且未予理會。此事如何傳得天下盡知,魏仁浦也不知道。

    “爾等口口聲聲魏王受賄,可有實據?”魏仁浦喝到:“若有實據,本官定會依國法懲辦,若無實據,爾等咆哮京察衙門,本官定會嚴加法辦。”

    “哈哈哈哈哈,”顧林狂笑一聲:“咆哮京察衙門?魏大人,下官與你不過一牆之隔,當日京察衙門被魏王府屬官砸了個稀巴爛,下官可未曾聽說魏大人將這些人法辦。”

    魏仁浦有些惱火,因爲這些事情都是交給趙德昭在辦,不過他身爲主官,此時不能推卸責任:“顧大人,衝擊京察衙門的狂徒已然投入獄中,只待案情查明,便依大周律懲處。顧大人若是不信,可去大牢查看,看看是否走脫一人。”

    顧林問到:“那魏王受賄呢?又如何說?”

    魏仁浦說到:“爾等所說魏王受賄之事,不過魏王於屬官等禮尚往來,是否觸犯國法,尚需查明。”

    “禮尚往來?”顧林繼續質問:“朝中除魏王外,尚有諸多王爵,下官等從未聽說一次禮尚往來可收取價值千萬錢之禮尚往來。”

    魏仁浦一拍桌子:“爾等口說魏王收受價值千萬錢之禮,可有憑據?”

    顧林掏出一張紙來:“喏,魏大人,此乃魏王收受珍寶之清單,目下汴梁府幾乎人手一份,下官不知道爲何魏大人手上沒有。”

    魏仁浦接過紙來看了看,隨即大喝:“筆墨紙硯伺候,本官要上書參劾魏王符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