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蘇晚晚陸言深 >第596章 江家的人
    她以前聽說過一段話,想念也是分等級的,在人聲鼎沸杯觥交錯時的想念,要遠遠大於人在孤單脆弱時候的想念。即便身邊熱鬧喧雜,有朋友,有美酒,她最掛念的人還是陸言深。

    餐食陸續端上來,言晚和江燁聊了幾句讀書時候的事。

    “您好像對我的教育背景很感興趣。”江燁優雅熟練地切分盤子裏的牛扒,淡然道,“其實沒什麼可講的,選擇學法律也是我母親的意願,她覺得我穿西裝會比較帥氣。”

    言晚失笑:“竟然這麼隨意嗎。”

    “開個玩笑。”江燁說,“她當年在藝術學院讀書的時候,不大懂事,被我父親哄騙着未婚先孕,懷了我,被學校勸退了。當了兩年金絲雀,才發現我父親其實是有家室的。”

    言晚怔了怔,沒想到他會突然對自己敞開心扉。

    但江燁看起來也不像是很在意這個事,他垂下眼眸,說:“她那時候太年輕了,二十出頭,人長得漂亮,從小被捧得趾高氣昂,受不了這個氣的。”

    所以她去鬧,從大陸鬧到香港。

    他提到香港這個地名,言晚忽然愣住。

    “對,香港。”江燁淡淡笑了一下,“現在您知道,我爲什麼會跟您聊這麼多嗎?”

    江笙,江燁。不會真的有這麼巧吧?

    言晚手裏的叉子險些在瓷盤裏劃出聲響來。

    江燁沒有直接給她答案,反而繼續說下去:“您可能想象不到那個年代對於包養外室的風氣,江夫人十分大度,不僅沒有和我母親計較起這些,反而握着她的手,說要跟她好好相處。反正天南海北,大家一個在大陸,一個在香港,互不干預,也挺好的。”

    但江夫人的反應,給江燁的母親留下了巨大的打擊,對方甚至不爭,不惱,以一種從上向下的憐憫看待她。

    自那之後,江燁的母親就打定主意,要離開那個人。

    她用自己的手段認識了一個美國來出差的律師,並且依靠着這個關係,帶着年紀小小的江燁,孤兒寡母地留在美國。

    從小到大,江燁在異鄉喫過的苦頭,是尋常人難以想象的。

    他對言晚說:“最落魄的時候,我們會去垃圾桶裏撿人家丟出來的過期商品,不止一次,好像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天。”

    言晚看着他淡然的表情,心裏有些震撼。

    但江燁和她見過的任何可憐人都不同,他不會可憐自己,也沒有時間可憐自己。

    他現在坐在紐約top30的餐廳裏,喫着東京空運過來的牛肉,手上戴着單價五十萬的表,單從外表看起來,和所有事業有成的年輕人一樣。那些刻骨銘心的恥辱,他記得,但不會讓自己深陷於此,不會成爲執念。

    一個沒有背景,甚至深陷泥沼的年輕人,想要爬到這個位置,這個階層,他需要付出的努力、前瞻性、決策推算能力,遠非常人能及。

    所以江燁比任何人都能明白,喬治有多麼想保住如今的生活,他了解喬治,就像瞭解自己的弱點一樣。

    他說完這些之後,言晚沉默了一會兒,說:“不,你們不一樣。”

    江燁不動聲,挑眉看着她。

    “你不會允許自己墮落成那個樣子的。”言晚最近沒什麼胃口,只吃了點水果,說,“而且你對自己的生活把控能力很強,也不會讓自己的計劃出現太大的變數。”

    “您不好奇,我和江家的淵源嗎。”江燁問。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我不想爲難你。”

    之前看江燁和他們接觸的時候,表現得十分客氣疏離,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現在想來,他的忍耐能力也挺好的,也可能是年頭過去太久了,看得開。

    既然劉京詩都沒有認出他來,也就說明,江家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言晚想到浪蕩輕浮的江笙,江燁竟然和這樣的人有血緣關係,不可思議。

    她不解地問:“你想過要回去嗎?”

    以他的能力,攻破江家的防線,掌權掌勢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據她瞭解,江老爺子是個唯實力論的商人,從他器重劉京詩這一點就能看出來,江燁有能力,只要願意回去,就可以輕鬆得到很多東西,不需要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我母親那件事開庭之前,他來問過我。”江燁喝了一口紅酒,笑道,“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麼嗎?”

    在他成年之後,那是他們父子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談話,那個冷漠陰險的男人讓他拋棄在美國的所有東西,學業和感情,跟他回到香港。

    江燁說自己不可能原諒他。

    那個男人說,憎恨和愛一樣,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會阻礙人的前進。

    後來江燁推算過,那兩年,之所以對方會找到自己,是因爲他的四個兒子相繼表現出了自己的無能,尤其是江笙,整天花天酒地流言滿天飛。沒有人肯繼承他的衣鉢了,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江燁身上,並且盲目自信,以爲江燁會對自己提出的條件心動。

    言晚聽到這裏,不由得嘖了一聲,這是什麼三觀?腦子被錢佔滿了吧。

    “但他最後還是讓我一無所有。”江燁淡淡笑了一下,說,“無妨,我現在又奪回來了。”

    他當初選擇跟隨陸言深的原因,也正是如此,陸言深和他一樣,他們經歷過的事情很相似,各自堅持的底線也很相似。

    正是因爲見過那麼多卑劣的、不可一世的傢伙,所以才更希望自己迅速成長起來,可以保護更多人,最重要的是,守護自己的信念。

    “所以你母親那件事情,也是他惱羞成怒?”言晚試探着問。

    “沒錯。”江燁頓了頓,說,“其實這些事情,我跟陸總都沒有講過。”

    言晚心裏清楚,也許他跟自己說這些,是因爲自己和劉京詩、江笙熟識。

    未來在他們之間,勢必還會有一場爭執。

    江燁說:“您不用爲難,這是我的私事,我會自己處理好的。”

    言晚是個局外人,沒有資格去勸說什麼,她曾經也是親密關係的受害者,也不想勸別人大度。旁觀的人永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她沒經歷過江燁的苦,沒法替他釋懷。

    “沒關係,今天我們不提過去的事。”她舉起杯,說:“希望你過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