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昀的師父沒有事了。”
蕭老爺還想說什麼，但是還是嚥了下去。
然而，心病還須心藥醫，如果她自己不能走出去，旁人再怎麼勸說都沒有用。
牛角尖這個東西，一旦鑽進去，就很難再出來了。
脂粉鋪裏嘁嘁喳喳，蕭情趁亂走了進去。
正在座椅上看着什麼的凌羨在擡頭的一瞬間，被蕭情吸去了目光，他看着蕭情一步步走到自己身旁坐下，直到她發問才徹底回神。
“有什麼事情嗎？”
凌羨一笑，眼角處的淚痣明顯，將手上的賬本遞給蕭情，順便問道：“你去哪了？”
蕭情沒打算隱瞞，接過賬本說，“我陪江昀去看他師父了。”
“莫尋蹤？”凌羨皺眉，“怎麼了？”
他將自己眼底的其他情緒全部隱藏，唯恐讓蕭情感到不適應。
“不知被何人傷着了。”
“他現在在何處？要不要我讓我二哥安排一下？”
“不用了，江昀會看着辦的。”
窗外的月光皎潔，如蕭情頸上瑩白的肌膚，凌羨呼吸一緊，不敢再看下去，任由自己思緒變空白。
凌羨離開之後，小云立馬蹦着跳着跑到蕭情面前，“小姐，你陪我出去買點東西吧。”
小云人長得甜，說話也是甜糯甜糯的，聽她說話絲毫不會有任何的矯情勁，就連蕭情每次都抵不過她的撒嬌攻勢。
“你小心有一天喫成個大胖子。”蕭情開玩笑說。
“纔不會呢。”
兩個人手挽手往外走，剛走出脂粉鋪，就看到阿柴站在窗邊等她。
蕭情曖昧一笑，戳了一下小云，側身在她耳邊笑着說，“晚上早點回府，你要喫什麼，我幫你帶吧。”
小云抿着小嘴，不好意思地笑笑，輕捏了一下蕭情的胳膊，“小姐，讓你鬧我，幫我買些魚糕就好了。”
“好。”
蕭情看着小云像個懵懂少女一樣陪阿柴站在窗子邊，兩人有說有笑，好似有說不完的話，好似他們還有好多時光可以消耗。
而她呢？
何時才能和心上人在窗邊站一站？
蕭情忽然覺得好笑，腳步加快，朝鋪子走去，卻不小心撞上一個人的胸膛，她有些狼狽地擡起頭來。
凌羨的笑隱匿在眼底，在夜色下他的神情變得格外溫柔，“走那麼快做什麼？”
蕭情笑笑，“去買東西。”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
凌羨將手放在袖子裏背後，“走吧，反正我現在也沒事。”
“哦。”蕭情簡單應了一聲。
通往鋪子的小路狹窄逼仄，只夠兩個人並肩行走，蕭情動作故意遲緩下一刻，想要和凌羨拉開距離，卻沒發現這樣刻意的躲避更加傷人。
凌羨忽然停住，轉身看向她，夜風拂過兩旁的樹，發出沙沙的聲音，遮擋住了他緊張的呼吸聲。
“蕭情，你可以不用這麼爲難的。”凌羨話語裏滿是無奈。
那日，他們沒有再說話。
直到蕭情走進胭脂鋪，凌羨才鬆開手心，一根項鍊從手中滑落在地，吊墜在月色的映襯下閃着光，像極了她脣邊的笑。
他彎腰將項鍊撿起來，一陣風吹過，一種刺骨的涼穿破果露在外的肌膚，瞬間涼到了心底。
是他太心急了。
蕭情回來的時候，胭脂鋪裏漆黑一片，小云還沒有回來，她將魚糕放在桌子上，然後摸黑爬上了自己的牀，結果外頭傳來了江昀的聲音。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手在顫抖，心也跟着在顫抖。
來人站在窗外，江昀的聲音便透過窗紙傳到了蕭情的耳朵裏。
“怎麼了？”江昀的聲音疲憊，外頭偶有風聲。
蕭情吸了一下鼻子，問道：“你怎麼來這邊了？你師父歇息了嗎？”
“嗯。”
兩人沉默良久，江昀終於出聲，“時候不早了，你歇息吧。”
他話語裏的冷淡太過明顯，以致蕭情都來不及處理自己心底的難受，他就要喊停。
她沒有忍住，出聲問道：“你就那麼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江昀靠在門外的柱子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紊亂的思緒能夠冷靜下來，暗沉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情緒，“沒有，只是覺得時間太晚了。”
蕭情瞬間失語，這樣嚴謹的措辭倒是該讓她好好謝謝他，她發出一聲冷呵，“江昀，如果你恨我，那請你光明正大地恨，請不要一邊給我希望一邊對我不溫不火，你這個樣子着實讓人討厭！”
一種微妙的氣氛在二人間升起，江昀的右手處沒由來地一疼，跟着疼的還有心裏的那道傷口，他假稱，“我不恨你，也沒有怪你。”
“你不怪我？那我不聯繫你，你爲什麼也不聯繫我？爲什麼直到莫尋蹤出事了，你才肯來見我？”蕭情眼裏的淚珠一個勁地打轉，脖子像是被人捏得緊緊的，喘不過氣來。
“我……”江昀一時語塞。
蕭情正在氣頭上，憋了很久的情緒不可能就這樣簡單幾句帶過，“江昀，承認吧，你根本就是懦弱，你心儀我卻也不敢說，你恨我你也不敢說，不敢恨不敢愛，江昀，你就是個懦夫！”
江昀聽着蕭情的哭聲，一整顆心墜得生疼，他頹然地蹲下身，聲音變得粗啞，“是，我喜歡你，那又能怎麼樣？”
蕭情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憤恨地捶打了一下牆面，痛哭流涕起來，“江昀，我求你……求你……”
離開我吧。
後半句，四個字，蕭情怎麼也說不出口，像一塊石頭一樣哽在喉嚨處，她每哭一聲，那塊石頭就往下一寸，最後連喘息都無法喘息。
江昀知曉她所有的欲言又止，因爲了解，纔會痛苦，喜歡又能怎麼樣，真正阻隔兩人的從來都不是喜不喜歡。
而是那份被他們封存的醜陋情感。
之前蕭情的拋棄，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他不承認是因爲他無法面對那樣的蕭情，他以爲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無需再多解釋，卻沒有想到，她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將他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