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扁嘴,她好不容易扯開話茬,沒想到蕭情還是提出來了。
“好吧,現在看來只有這樣了。”
江昀從醫館外買了糖粥,回來時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位老爺子在那邊地攤上賣糖畫,溫柔燭光下有些零星飛塵,兜兜轉轉落地。
江昀脣角彎起,腳步不知不覺向那個攤位靠近,他將手揣進懷裏,還有幾錠銀子,問道:“老爺子,這糖畫怎麼賣啊?”
老人坐着發呆,忽然有人來,像是嚇了一跳似的,反應了幾秒說道:“你要幾個啊?”
“給我拿兩個吧。”他把手伸出來挑了兩個最小的,然後從兜裏摸出來兩錠銀子,給了老爺子。
老爺子剛想說找錢,江昀就拎着糖畫走了,燭光一下子暗下去,風捲起地上的塵土,迷住了老爺子的雙眸。
江昀回來的時候,青禾已經睡下,蕭情坐在牀下,手支着腦袋,也是昏昏欲睡。
忽然,一股溫熱觸及她的面頰,她立馬睜開眼睛,入目的竟然是一個滾燙的糖畫。
“你幹嘛?”蕭情壓着聲音問江昀。
江昀脣角劃過一絲得逞的笑,將糖畫遞給她,“你最喜歡的糖畫。”
蕭情盯着江昀手中那個糖畫,忽然說不出話來,他竟然記得。
“我已經不喜歡了。”蕭情扭過頭去說道。
江昀坐在牀尾,吊兒郎當,“那就重新喜歡唄。”
“你說什麼?”蕭情壓制住心頭的悸動,扭轉過身子問道。
“糖畫啊,還能是什麼,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喫,剛好在外面看到有賣的就買了,你要是不喜歡那我就吃了。”
“誰說我不喜歡。”說完,蕭情就站起身來,想要從江昀手中去奪糖畫,結果不知道是江昀故意還是怎樣,糖畫滑落在牀,而江昀瞬間抓住了蕭情的手。
肌膚相接的瞬間,蕭情朝前看去,只見江昀的喉結上下聳動。
一顆心隨之飄來飄去,像是乘船蕩在大海中央。
“沒拿住。”江昀鬆開了蕭情的手,然後將掉在被子上的糖畫拿起,重新遞給蕭情,“喫吧。”
蕭情看了一眼那糖畫,她吞嚥了一下口水,雙手接過,“謝謝。”
江昀瞥見蕭情雙頰上的熱烈,抿了兩下脣,早知道剛剛就應該多摸一會兒的,只是怕嚇到小姑娘。
“要是沒有什麼事,我就先走了。”說完,江昀似察覺什麼似的,問道:“你如何知道我已經回了京城的?”
“你帶走我的東西,我調查你又有什麼過分?”蕭情餘光裏留着一抹晶亮。
倒是挺記仇。
“放心,該還的時候我就還你了,走了,別送。”江昀笑道。
“誰要送你。”蕭情小聲嘀咕,視線卻隨着江昀的身影移動,在牀上一直裝睡的青禾實在是忍不住了,噌地從牀上坐起來,指着蕭情問道:“小姐,你還說你對世子爺沒感覺,你的眼睛都要長在他的身上了!”
蕭情被青禾嚇了一跳,隨後歪頭看她,“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對他沒感覺。”
“……”青禾不說話了,看看蕭情,知道自己好像是插手太過了,才說道:“我是覺得凌三少爺對你真的很好,你們郎才女貌的,可是江家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蕭情眼一沉,想象到什麼,心裏就一下下地鈍疼。
“他的確哪裏都不好。”
可我就是忘不掉。
後半句,蕭情在自己心裏重複一遍又一遍,掙扎痛喊着那三個字,那三個她想要用枯指嵌入血肉的名字。
青禾看着蕭情發呆的模樣,無聊地聳肩,“算了,小姐,你們的事情我是看不懂。”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蕭情彈了一下青禾的腦門。
青禾揉着發疼的腦門,咬着脣一臉委屈。
“行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自己在醫館好好反省反省,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長教訓,我先幫你把東西拿回去。”說完,蕭情就開門離開了。
她剛走出醫館,額頭上就落下一抹沁涼,她隨之擡頭,雪花飄飄散落,看來這場雪是停不了了。
“你要回家嗎?”
蕭情剛要邁開步子,就聽到一個突兀的聲音闖了進來,循聲看過去,江昀正拿眼看着她。
明明是虛浮的目光,卻讓蕭情有些無地自容。
“你怎麼還不走?”
“等你啊,至少我也得把你送回家,不然凌公子知道了要說我欺負你了,對不對?”江昀特意強調凌公子這三個字,蕭情窘得面色泛紅,“我找人帶我回去就行了。”
“那不行啊,都這個時候了,萬一你在路上被人給帶走了,怎麼辦?”
“和你有關係嗎?”蕭情握緊拳頭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
江昀冷哼一聲,頭輕輕歪着,慢慢走到蕭情面前,低頭去看她的表情,忽然伸出手去有意挑起她的下巴,聲音格外的具有穿透力,“如果我想,早就有關係了。”
蕭情眼中光澤瀲灩,擡着頭去看江昀,只一秒鐘,就迅速移開,然後打掉了他的手,徑自往路邊走,“想送就送吧,隨便你。”
這個人竟然無賴到了這種地步,蕭情知道再這樣下去她就要繃不住了。
她能夠臉不紅心不跳地對任何人撒謊,但是唯獨江昀,因他太過了解自己,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夠讓她潰不成軍,何談去圓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呢?
江昀順着蕭情走過的路線,鑽進馬車內,看一眼把整個身子都扭轉到反方向的蕭情,無奈地嘆口氣,“就那麼怕我?”
蕭情的心跟着江昀話語裏的失落沉沉下墜,不是怕,而是不敢,江昀從來不是什麼雄獅猛獸,他是戒不掉的毒,早就陷入她的五臟六腑了。
得不到蕭情的回答,他也有些懨懨,看了一眼窗子外,由於天氣寒冷,外頭迷濛一片,他轉了大半個身子,眼底忽然出現了那個小小身影。
冥頑的身影,執着的身影,倔強的身影,從來都是一個人,他心頭的那抹白月光從來都沒有變過。
說到底,他和蕭情都是極其冷靜的人,不會爲了所謂的愛奮不顧身,而他的奮不顧身全都留在當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