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靠在門框，看着柳誠略有些疲憊的模樣說道：“嗯，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覺得什麼是財政呢？”
“你問我，我不知道啊。”柳誠頗爲迷茫，此時的他還不是懂王，你要說技術，他可以滔滔不絕的說幾天，但是要說這些，他就不懂了。
李曼忽然拉住了柳誠的胳膊說道：“你跟我來。”
“啊？哦。”柳誠任由李曼拉着他，走到了客廳，李曼拿出了一個筆記本說道：“其實一個城市的財政可以簡單的看做是一種借款和還款。”
“比如通過出售土地，獲得大筆的現金流，這些現金流可以用於優化交通、改造電路、改造城市基礎建設、改良居住環境、投資等等方面，這些現金流因爲是寅喫卯糧，是向土地榨取金錢，是需要還錢的。”
“比如合肥，就通過多次成功的投資，成功的實現了還款。”
“比如之前投資的京東方光電科技，他們是生產屏幕的，處於全球領先企業。也會通過各種招商引資，比如合肥格力、合肥美的通暖、合肥海爾等等企業落地合肥。”
“這樣這個城市就會擁有更多的工作崗位，會有更多的人聚集在合肥，實現整個城市的增值，作用於稅務就是稅務大幅度增長，作用於房產的現象就是房價上漲。”
柳誠呆滯的問道：“哦，上海是一個正在增值中的城市，所以它的房價上漲價格是持續的？”
李曼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嗯，而且他增值的速度比你本身增值要快很多，所以房價漲的速度要超過你的升職加薪的速度。”
“那要是還不上款呢？”柳誠回過神來，李曼舉得例子，都是能夠還得起的，那必然也有還不起的城市，但是這些城市的價格也在野蠻生長。
李曼搖頭說道：“其實能夠把賣地或者賣礦的現金流用於投資的城市並不多，能夠賺回票價的更少，很多城市都將現金流用在了地方債務之上。”
“這就導致了財政有財無政，這是一種很可怕的事情，怎麼說呢？”
李曼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說道：“有財無政會有很多種表現，我們聊得是房產，那麼就會出現大量的爛尾樓，就是有財無政的重要表現指標之一。”
“比如昆明最近上馬了一大批的舊城改造項目，大約有一百多個項目同時開工，我老師預計，昆明這一百多個項目，就有九成，最少90個爛尾。”
柳誠愣愣的說道：“昆明這麼多項目會變成爛尾樓嗎？”
李曼搖頭說道:“豈止，我老師最近飛去了河南南陽，宛城區那邊已經有爛尾樓出現了，而且大約有兩百多個項目，都會變成爛尾樓。”
“老師對於上儀電，上海這座增值和大量吸引勞動人口聚集的地方，並不擔心。”
“徵十個人的地，建一百個人住的房子，卻無法吸引到一百個人來住，就會變成十個人買一百套房子的遊戲，當沒有人買了，這個遊戲就結束了，地方財政就崩潰了。”
“南陽宛城區的房價已經要比河南鄭州的房價要貴了，很多南陽乾脆去鄭州買房了。”
“土地財政的崩潰僅僅是結果，而不是原因。”
李曼已經用了儘量淺顯的語言回答了之前柳誠的疑問，也是大多數青年的疑問。
李曼眨着眼看着柳誠，愣愣的問道：“能出什麼大事，你的意思是一些倒賣房產或者等待拆遷的人罵街這些事嗎？”
柳誠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的說道：“當然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那豈不是西方世界鼓吹的中國崩潰論，會立刻出現了？”
李曼掩着嘴角笑的很是開心，她的眼睛彎成了一條線，滿是笑容的說道：“想什麼呢。”
“按照西方的模板，他們的理論呢，大約是這樣的，支柱性的土地財政經濟崩潰，地方財政崩解，但是地方也需要錢，給公共設施提供維護，給公務員、企事業單位人員發工資等等，最終地方被資本所裹挾。”
“那時候就會羣魔亂舞，社會陷入混亂，但是他們西方的經濟學經驗，是無法完全套用在中國的。”
“因爲國內地方官的執行力是極強的，像宛城和昆明上馬的舊城改造項目，一次一百個項目，兩百個項目，西方世界是不存在這種執行力的。”
“雖然我老師的經濟學觀點，現在還沒有影響到決策層，也沒有引起高度的關注。但是一些地方的問題逐漸增多，主流經濟學家們解決不了問題時候，就輪到我們了。”
李曼解釋了下自己信心十足的原因，是因爲這個政府的執行力極強，但是她也不知道老師的理論，什麼時候會被重視起來，但是不妨礙他們不停的研究。
終將會有用的那麼一天，他們已經有了很多的工具。
就像上儀電一樣，他們現在選擇了自負盈虧對一些負效應資產做了切割，想要轉向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留下後手。
“事實上，國內無論什麼模樣，是不怕向右的，但是非常怕向左，因爲我們本來就很左，如果再向左，就變成極左了。”李曼笑着總結道。
李曼聊得非常的寬泛，更加沒有什麼難懂的名詞，只是從借債還錢的角度，簡單的敘述了一下地方土地政策的一些利弊，和未來可能遭受的危急。
到那時候，政策必然會有新的調整。
“啥意思？”柳誠愣愣的問道。李曼說的，他似乎是懂了，但是似乎又完全沒懂。
李曼似乎說了什麼，但是有似乎什麼都沒說。
李曼笑着說道：“沒什麼。”
她不再解釋，說的再多，那就得涉及到許多金融學的知識。
比如爲何人們願意買房子，而不願意存款。
因爲房子的增值速度超過了存款的利息，這就是人們有錢就會去買房，甚至貸款也要買的原因。
比如柳誠現在面對的困局，工資漲不過房價，其背後的個人進步和集體進步的邏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時間還有很多啊，我在上海至少要待兩年做完我這個課題的項目，你要想聽，我們慢慢聊就是了。”
“現在你應該去睡覺了。”李曼笑着說道：“你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
“快去睡覺啦！”她推着柳誠笑嘻嘻的說道，柳誠爲了資本家賣命，看起來連續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哦，好。”柳誠點了點頭，李曼說的他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的工資漲不過房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