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將蒜苗切片。
李曼不喜歡公館菜，她喜歡喫白口的回鍋肉，而柳誠笑着說道：“要不說呢，咱們中國的老百姓，其實非常的實用主義咧。”
“你看，這墩兒肉，先插上筷子敬神之後，再切片翻炒，就是一道好菜了。”
柳誠說的是回鍋肉的來歷，煮好的大肉敬神之後，才切片炒熟，他小時候總記得父母，將大肉敬給中堂之神、竈神、門神，祈禱他們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之後，將肉再喫掉。
這一點，國外祭神，那最後都給了教堂和教會了。
李曼顯然在飛機上已經睡過了，對於她而言，因爲在上海停留的時間太短了，倒時差這件事根本不用費多大的力氣，因爲壓根就沒倒時差。
“所以說啊，中國人是最勤勞的了，也是最辛苦的了。唉。”李曼啃着薯片看着電視，美劇《吸血鬼日記》正在火爆上映，以李曼的英語水平看得懂，沒有絲毫的壓力。
“你還記得你在車上問我的問題嗎？”李曼笑着問道。
柳誠想了想，回答道：“是聶遠爲什麼把錢放到了股票上，卻沒有持有太多的現金這個嗎？”
“嗯。”李曼點頭：“這個問題回答，你要明白一個概念，那就是什麼實際負利率。”
“銀行的利率明明是正的，但是實際上，卻是負數。”
“你能明白嗎？”
柳誠打開了抽油煙機，愣愣的問道：“我記得歐美的銀行利率長期爲0，甚至日本的一些財閥放出了消息稱銀行利率準備爲負利率，才刺激消費。”
“我們的不是正利率嗎？”
柳誠一直以爲國內的利率是正的，但是這怎麼冒出一個實際負利率的概念來？
金融學神神道道的，像是神學一樣。
李曼嘆了口氣說道：“實際負利率，就是指通貨膨脹率高過銀行存款利率。”
“這種情形下，如果只把錢存在銀行裏，時間稍長，會發現財富不但沒有增加，反而隨着物價的上漲縮水了。”
“因爲有很多的有錢人，將自己的錢放在了房子上、放在了可長期持有的股票上、房價快速增長，股票持續上揚。”
“你把錢存在銀行裏，在資產不斷膨脹的情況下，你的錢就是賠錢的。”
“但是國人真的太愛存錢了，儲蓄率居高不下，所以這兩年，纔會有人動了所謂消費升級之類的念頭。”
“這麼折騰下去，窮人越窮，富人越富啊。”
柳誠撓頭撓了半天，開始炒菜，他消化了許久這個實際負利率的概念，才明白。
其實表達的意思就是，只把錢存在銀行裏，是賠錢的事，因爲別人的財富增長速度遠超過你的利率了。
柳誠做好了午餐，笑着說道：“我明白了，來喫飯了吧，反正我不懂這些，你明白就行。”
李曼跳到了廚房裏，抱住了柳誠的腰，笑眯眯的說道：“那我就是你的管家婆咯。”
管家婆，在他們那兒就是指家裏掌控經濟大權的人。
柳誠颳了刮李曼的鼻子，笑着說道：“開飯了。”
“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提過剩餘價值的概念嗎？就是你發現工作越來越不開心的時候，問我，我跟你說的。”李曼繼續着自己的話題，她要說的不僅僅是實際負利率的事。
按照李曼的估計，房市幾次鐵拳挨下去，也只會停止飛速增長罷了，但是依舊高於銀行利率。
李曼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剝奪剩餘價值，只是資本家的額竭澤而漁罷了，打工人苦哈哈那點錢，其實對他們而言，真的沒多少。”
“但是他們就是本着資本家的天性，對下剝盤罷了，雖然沒多少，但是很爽，我就是剝盤你，你卻無可奈何。”
柳誠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呆滯的看着李曼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的剩餘價值其實對他們九牛一毛，但是他們依舊要剝盤我們？”
李曼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這雖然很殘忍，但這就是事實。
她笑着說道：“是呀，因爲現在早就進入了金融資本主導的階段，財富的創造，不再由勞動價值決定，而是依賴貨幣增發、信用、債務的擴張來決定了。”
“他們搞對內壓迫對內剝盤，只是爲了數據上的盈利率的數字上，微不足道甚至不足1%的盈利率增長呢。”
沉默。
柳誠完全聽的明白。
聽明白後，他整個人都是呆滯的，他這麼些年，努力、誠實的勞動成果，其實不僅僅被榨取了剩餘價值，而且還被資本家們用實際負利率這種金融工具給榨乾了。
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爲科學家，長大後的夢想成爲了買房。
深層的邏輯原來在這裏。
柳誠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喫飯吧。”
“我還有話要說，但是你似乎承受不了了。”李曼推了推柳誠的肩膀說道：“我沒有否認你的勞動價值啊，你不要這樣冷着個臉嘛。”
“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
柳誠笑着夾了塊肉給李曼，十分確定的說道：“沒，我不怪你啊，你告訴了我真相，解開了我長久以來的疑惑啊。我爲什麼怪你呢。”
“我知道的，真話總是最傷人，我這麼努力的工作，甚至在發生了危險之後，依舊回到了里士滿，唉。”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單純的覺得，有種……豁然開朗、茅塞頓開的感覺。”
他一直沒說話，喫完了飯，洗了手才說道：“那我們這些存錢的人，存到了銀行裏，豈不是幫着富人越富？”
“據我所知，幾乎所有的企業，都有高額的負債率，大多數人投資性買房都是貸款。存錢的人，幫着富人變得更富？”
李曼點了點頭，說道：“就是這樣啊，所以我才把你的錢從銀行弄到我這裏來呀，我會賺錢，至少比你存在銀行裏賺的多呀。”
“你跑贏了通脹，你就是社會的勝利者。”
柳誠點了點頭，李曼作爲金融學者，解開了柳誠內心的疑惑，爲什麼社會的總財富飛快的增加，但是大多數人卻越來越窮，生活變得越來越困難。
“那問題很明確，原因也很清楚，解決方案呢？”柳誠愣愣的問道。
李曼指了指外面的路燈，笑着說道：“其實解決問題的法子，就是套緊繮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