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蜀臣 >第150章、與邀
    “前來議戰馬之事的吳使,三日後便趕至冀縣。費文偉曾出使江東,我本意在他來主事,然今他有別事無法脫身。而向巨達輩分太高,不好與之坐談;伯松亦不好出面。子瑾正好歸來,身暫無別事,交涉之事便代勞吧。”

    出相府別署之時,鄭璞心中還在詫異着丞相的囑言。

    江東使者乃何人,竟讓丞相言諸葛喬不好出面?

    莫不是,孫權將諸葛恪遣來了吧?

    嗯,諸葛瑾長子諸葛恪在江東名聲斐然,且自幼便備受孫權喜愛,謂曰:“藍田生玉,真不虛也。”

    今稱帝后,乃讓諸葛恪領太子左輔,張休爲右弼,顧譚爲輔正,陳表爲翼正都尉。

    將之當成下一代基業重臣之心,昭然若揭。

    似是聽聞諸葛恪爲人有捷智,尤善言辭,如若果真是他前來,倒也需要費一番脣舌了。

    步履緩緩而出的鄭璞,暗自思量着。

    而一直恭候在府署外的扈從乞牙厝,徑自步來,遞過了一小片布帛,輕聲說道,“郎君,方纔諸葛郎君離去前,曾將此書與我代轉。”

    伯松兄有事尋我?

    該不是許久未見,便邀我與宴一番吧?

    衝着扈從輕輕頷首,鄭璞接過布帛一看,卻發現上面僅一句,“鄭君如得閒暇,不妨去尋安國走動一二。”

    安國兄有事尋我?

    抑或者說,伯松兄今無閒暇,便勸我去尋安國兄與宴乎?

    鄭璞微露喜容,接過扈從遞過來的馬繮繩,跨上馬背而歸去。

    嗯,諸葛喬與關興素來交情莫逆,

    共邀爲同樂,亦不足爲奇。

    馬蹄緩緩,鄭璞正思量着要不要自身設宴,共邀在隴右熟稔之人同樂時,心中倏然一咯噔。

    他隱隱猜到諸葛喬的意思了。

    關興的父兄,皆亡於襄樊之戰!

    如今孫權稱帝,恐他也是諫言不欲與孫吳再共盟者之一。

    且他一直隨在丞相左右,勢必也知道朝臣與丞相對此事的態度及決斷。於父兄不共戴天之仇的忿恚下,雖不會因私廢公,但終究會心意難平。

    難道今日他不在府署中.......

    唉!

    或許,伯松兄之意,乃是讓我去寬解安國兄一二吧?

    思至此,鄭璞便拉住了馬繮繩,揮手讓其他隨從且先自歸。

    自己僅帶着扈從乞牙厝,往關興所居之處而往。

    益州豪族陸續分戶來漢中郡及隴右之前,許多朝廷僚佐早就以身作則,將新居定在了隴右。如關興去歲便在冀縣起宅屋與購置田畝產業,將庶子關彝及其母遷來安居。

    且是打算待關彝年長成丁後,便讓他出繼亡兄關平血食獨立門戶。

    此數日,關興以身體不適告休沐在家。

    非是因丞相的決斷而惱怒置氣,而是一時之間心緒委實難平,不想署事時因私而署事不公允。

    畢竟,能理解是一回事,但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得聞鄭璞突然來訪,他亦頗爲驚詫。

    不告而訪,乃是失禮。

    不過二人皆常在行伍之中,倒無需計較繁文縟節。

    且鄭璞甫一歸冀縣,給丞相述表職責後自宅都不歸便前來,更顯二人情誼無需拘小節。

    待步出門扉迎來,只見立於外的鄭璞手中各執着一皮革酒囊,不等他出言便搶先道,“在狄道之時,偶得羌人的些許羊奶酒,不知安國兄願共飲否?”

    因戰事消耗頗多,大漢已再度禁令以糧食釀酒了。

    衆人若是想貪一杯盞時光的悠然閒暇,便只能忍受此處羌氐部落用馬奶、羊奶所釀酒水的酸不溜秋。

    “哈哈哈~~~~”

    聞言,關興開懷大笑,“子瑾真乃妙人也!我已數月不知酒味矣!”

    就是朗爽的笑聲,亦無法驅走流連在眉目間的那一縷黯然。

    笑談數句,二人並肩入內。

    沿於途,關興還囑咐僕從前去割肉備宴,卻是被鄭璞揮手而阻。

    “安國兄不必勞煩。”

    鄭璞笑顏潺潺,晃動着酒囊而謂之,“我歸來冀縣之事,隨從已去告知外兄,其必然侯我歸共食。我心思許久未見安國兄,便想來與兄共飲一番,此囊盡我便歸去了。”

    “也罷,那我他日再邀子瑾共樂。”

    頗爲灑脫,關興也不再堅持。

    就是言罷了,眉目間便泛起一絲揶揄來,“不過,子瑾急着歸去,非與外兄共食吧?我似是聽聞,子瑾家中兄長尚所遣來隴右。”

    是也,什邡桑園也分戶在隴右了。

    只不過鄭家人丁不旺,分來的乃是鄭璞表兄盧晃那支,以桑園的織錦圖絲路利益。

    亦將先前兄長鄭彥及阿母盧氏所提議的,耽誤了好久的納妾之事落實了:盧晃帶着家小及商隊徙居而來時,還將盧母物色好的小妾杜氏攜來。

    反正此時納妾乃是以資財爲貸,又不需要三聘六禮什麼的。

    此舉,還讓些許好事者茶餘飯後嚼舌。

    因爲不知哪個無良者,竟將破了相的鄭璞私下謂爲“疤璞”,隱隱在軍中及巴蜀之地口口相傳着,讓鄭母及兄長鄭彥更加憂心。

    畢竟,領軍征伐的鄭璞今已年二十有四了,卻依舊無有半點血骨。

    “呵呵,安國兄莫謔笑於我。”

    聞言,鄭璞面色微微一頓,不由苦笑連連,“我乃是得丞相囑咐,近期將在冀縣署事。亦想着趁此時機設一小宴,共邀安國兄及松柏兄等人同樂罷了。”

    “哈哈~~~”

    捋了捋長鬚,關興兀自挑着眉而謔,“人倫之禮,子瑾有何諱言邪?不過,子瑾有心設宴甚好,我屆時定會往赴!”

    “如此最好。”

    鄭璞頷首而笑,“待我定下時日,再遣人來知會安國兄。”

    且行且笑,二人至庭院內小亭分主次落座。

    就着久別之情,以及狄道戰事等等言笑晏晏,頻頻邀杯。

    少時,二人手中偌大的皮革酒囊,皆見了底。

    面色隱隱有些醉意的鄭璞,也終於圖窮匕見,對關興輕輕謂之,“得聞安國兄近日身體不適,不知是否心病乎?”

    關興素有豪飲之名,常飲數石而不醉。

    是故,半點醉意都無的他,聞言便微微斜首,似笑非笑,問道,“子瑾乃是受伯松之言而來的吧?”言罷,不等鄭璞出聲,又繼續說道,“子瑾不必多勸。我身爲朝廷僚佐,亦知以國事爲重。雖今對與孫吳再盟之事心有怏怏,然卻不會因私忿而誤國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