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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冬白晝很短。

    不知不覺中,原本灰撲撲的天色已經是漆黑一片。

    二人私語的廳內,隨着火塘柴火的漸漸燃盡,也慢慢暗了下來。

    沒有僕婢在側,鄭璞亦不知油脂燈具放在何處,便主動離席步近火塘添加薪柴。忽明忽暗的火光,搖曳着他的影子,幾乎籠罩了整面牆壁。

    正襟危坐的丞相諸葛亮,舉起酒盞輕輕抿了一口。

    有些涼了的酒水,入喉後清冽腹腔,讓那長途跋涉的睏倦如潮水般消逝。眼角的餘光,也不由被那不斷搖曳的影子所吸引。

    得柴火之光,身影之大,牆壁不能容。

    我若不吝擢拔,逐步轉與獨斷的權柄,不知他日後能扛起克復中原的大漢旌旗否?

    應是可以吧?

    他未及而立之年,還有許多時間去歷練與沉澱。

    況且,如今舉大漢上下,也無有其他僚佐的才學更優於他了。

    若是他都無法繼我之後,他人恐更難。

    嗯,且先擢之吧。

    待到我不壽之時,也能觀他可與否了。

    “子瑾籌畫步步爲營,不僅謹密無遺,尚且能及他人所不能及,常有奇兵之謀,可謂奇才也!昔日我曾言,子瑾假日十日,或可與法孝直比肩,今果如其然也!”

    心有所決的丞相諸葛亮,目視着鄭璞,笑顏潺潺而謂之,“且子瑾領軍征伐,善於臨陣決機、可令將士死力,此法孝直不能及也。”

    呃.......

    還是莫將我與法正對比了吧。

    萬一天命昭昭,我可不想如法正一樣早亡。

    鄭璞不由心中咯噔了下,亦連忙拱手謙虛,“璞不敢當丞相之言。璞所言者,不過是是取前將軍、關安國與姜伯約三人所謀之長罷了,安敢居功乎!”

    “呵.....”

    依然是很熟悉的輕笑聲,丞相擺了擺手,“雖說他們三人珠玉在前,然子瑾亦有斷在後,便不必作謙言了。”

    略作停頓,卻又淡淡出聲,“嗯,子瑾領軍征伐近十年矣。如句孝興、王子均、柳休然與張伯岐等將領,皆曾在你麾下任部將。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際,子瑾且與我說說,他們所長乃是何?應在何處任職更爲恰當?”

    點評軍中年輕一輩將率的能力?

    還要諫言所任之職?

    這種臧否的權力,丞相現今就打算讓我參與其中了嗎?

    不由,鄭璞愕然。

    一時之間,竟無有言語。

    “嗯?”

    見狀,丞相斂起了笑容,蹙眉而問,“子瑾爲何不言邪?”

    話落,不等鄭璞作答,又闔目輕揉鼻根,音色微厲,“商討國事當秉心公允、言無不盡,但求爲國裨益耳!讓你作諫言,你便暢所欲言,有何好顧慮的?再者,此間僅你我二人,言有誤亦不外傳。”

    “諾!”

    聞言,鄭璞連忙拱手作禮告罪,“是璞無有榮辱不驚之心境,故一時恍惚了。”

    但丞相沒有作聲,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依舊自顧自的揉着眉心。

    意思很明顯——莫多做廢話!

    “咳咳!”

    藉着清嗓子緩解尷尬,鄭璞不再言其他,開始了口若懸河。

    “句孝興者,勇猛果烈,乃豕突之將也。且其性情忠厚,能得士卒之心,假以時日,或能與右將軍吳元雄比肩。”

    “王子均者,嚴於律己,行事一絲不苟,可謂干城之將也。雖出身微末、識字不滿十,卻曉通世理、奉公守法,假以時日,或可爲國之藩籬。”

    “柳休然者,雖豪族出身,卻性情篤粹,無有門第之念;與之相交,如飲醇醪不覺自醉。爲人胸有韜略、勇猛過人,假以時日,或能爲督將。”

    “張伯岐者,性情豁達,鹹精達事機,爲人慷慨豪烈、行事果決。無論鎮守一方,亦或者是督軍攻城拔寨,皆可稱良將。璞竊以爲,假以時日,其纔不亞於庲降都督馬德信也。”

    “州安嶽者,膽略過人,性情卻謹重周密,可謂之‘智足以御衆、勇足以卻敵’;且其入我大漢以來,圖立功業,常懷效死之心。是故,璞以爲假以時日,其不亞於逆魏已故江夏太守文仲業也。”

    “其餘諸如劉林、狐忠等人,皆可堪稱爪牙之徒。”

    言至此,鄭璞再度拱手,“丞相,璞閱歷不足,不敢稱有識人之明。妄自點評諸將領的才能,亦是一時之斷。其等日後如何,還望丞相明察之。”

    “嗯,我知矣。”

    早就睜眸細細傾聽的丞相,輕輕頷首,捋胡而思。

    因爲鄭璞方纔,也將諸多將領的職權隱晦的建議完了。

    如被成爲豕突之將的句扶,擅長臨戰突陣,可統領一部兵馬,作爲前驅之將,但不能督領多部兵馬。

    先前,句扶是陳式的副職。

    陳式病故後,所督領的兵馬有一半劃分給關興部,另一半則由句扶領着駐紮在隴右阿陽城。

    亦是說,鄭璞對句扶的建議,乃是以部將的身份歸來丞相統領。

    而如王平,被斷言爲干城之將,乃是善守。

    恰好,王平任高翔部的副職,一直駐軍在隴西郡的大夏縣。

    若是丞相依着鄭璞所謀,爲迷惑逆魏,讓大漢軍中宿將皆領軍出蕭關;那麼,就等於讓王平成爲隴西郡的戍守鎮邊之將。

    對於柳隱與張嶷,鄭璞則是以爲他們皆能任職偏師的督將。

    也就是說,鄭璞給丞相的建議,是可以讓他們督領更多兵馬,將此二人當成預備的重號將軍來培養。

    其中,張嶷的才能更爲均衡,鎮守一方也能勝任。

    至於劉林、狐忠等人,那便是猶如已故的陳式一般,恪盡職守、中規中矩,屬於守節制的將率。無論轉去給誰當部將,皆可。

    但對州泰的評價,卻是最高的。

    雖然鄭璞僅僅是將之比擬於魏國的文聘,但“智足以御衆、勇足以卻敵”的斷言,相當於獨斷一方的都督之能了!

    此亦讓丞相心中頗爲訝然。

    待捋胡思慮片刻,便催聲問道,“州安嶽入我大漢以來,功業不顯,子瑾卻最爲推崇,不知以何斷之邪?”

    “回丞相,乃是因其多識博聞,且任事篤行。”

    鄭璞如敘話家常般聲音輕輕,“昔日他被我大漢所俘,舊部約莫千餘俘虜皆被遣入沔陽匠作監爲苦力。後他孝滿三年,授職爲我部將,我讓他去攬舊部歸,衆竟皆願效命也。得士卒之心如斯,可見其威恩兼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