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雖然佔了個實驗班的名,但畢竟是第二個實驗班,前邊還一個四班,按老趙的話來說就是乖巧懂事的都給分到四班去了,剩了一堆皮猴子到他這來,週數剛上這一層樓,就聽見他們班嘻嘻哈哈的聲音。
週數擡手看了眼表,習以爲常的從後門進去,只是沒想到這一進去,幾十雙眼睛都定在了他身上。
五班難得這麼安靜。
雖然也沒安靜多久,就有人冒出一聲:“我就說吧,怎麼可能,林三水你又瞎幾把說!”
說完,還吐出一口氣,頗爲放心的樣子。
林淼雖然成績不行,但八卦小能手就是他的金字招牌,你能說他考得不好,但絕對不能說他成績不好!
“誰他媽瞎說了!”林淼一聽這污衊,十分傲氣的站了起來,圓鼓鼓的肚子隨着挺胸擡頭的動作往前一頂,頂得連桌子都往前一推,坐在林淼前桌的同學哎呦一聲:“林三水同學!淡定!”
頓時,笑成一片。
週數:“……”
他不是很能get到他們笑點。
最開始說話的梁挺擺了擺手:“散了吧,都散了吧。”
林淼還不服氣:“誒!我真看到了!田徑隊訓練的時候,江詣真在裏頭!”
梁挺不以爲然:“你開玩笑呢,他能跑?得了吧,你說你進了田徑隊都比他進了真點。”
週數突然間頓悟了,他扭過頭,看梁挺挑起了眉宇,嘲諷意味濃重:“他一條腿蹦過去啊?小兔子乖乖,一蹦一蹦哈哈哈?”
梁挺推開椅子,從座位裏出來,走到講臺上,邊說邊學着一條腿的兔子蹦噠的樣子,模仿得格外滑稽,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哪有那麼誇張,人家裝了假肢好不好?”
“我家那邊也有個親戚裝了,就平時能走走,根本跑不了。”
“這東西也得看截到哪吧?我看有的人大腿都只剩下一截了,肌肉還會萎縮,跟臘肉似的,特別醜。”
……
五班雖然嘴碎了點,但大多數都是像林淼這樣的,不會專門挑食,但是好像每個班裏都有那麼幾個成羣結隊的刺頭,梁挺就是其中之一。
跟梁挺關係好的兩個男生都跟着起鬨,爲梁挺是瞻。
幾個女生本來想讓他們別鬧了,被他們這麼一說,順着想象了一下,的確是有點,那可是人的腿啊,活生生的卻皺在一坨,黑不溜秋的,比老人的皮膚還噁心。
“曖!”林淼眼看着這話題越飛越遠,急得張牙舞爪的,“你們夠了哈!喫你家大米了是吧!話這麼多!”
他這一急,把桌子上的書都抖下去了,砸在前桌身上,換來前桌咆哮:“林淼!!!”
小胖子瞬間手忙腳亂,氣勢如戳破的氣球,一瀉千里:“對不起,對不起……”
週數突然間覺得有些好笑,他悠悠然扯開椅子坐下,並不打算管。
畢竟他又不是江詣他爹。
當然,如果江詣過來叫聲爹,他還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他手一揚:“假的就是假的!”
教室突然間安靜了。
只剩下那句“假的就是假的”還留有餘音。
那點餘音纏繞着尷尬瀰漫在教室中,剛從操場下來的少年像一塊噤聲石,鎮得誰也不吭聲了,連劉源揮舞出去的手都尷尬的停留在空中。
劉源:“……”
“噗嗤。”
週數這個時候倒是樂意看了,他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那的江詣,江詣剛洗了把臉,水漬掛在臉上,壓得前邊幾根劉海稍稍往下彎。
週數笑笑揚起眉宇。
江詣似乎皺了下眉,然後徑自往自個座位走去,直到他坐下的那刻,這個班纔有了點放鬆的聲音。
劉源偷偷瞅了後邊的江詣兩眼,朝梁挺壓低聲音:“哥,怎麼辦啊?”
梁挺本來這逼裝得好好的,突然被江詣一聲不吭的打斷了,心裏惱火:“什麼怎麼辦!我們說的假的啊?本來就是假的就是假的!”
劉源還有點心虛,梁挺看他這窩囊樣,就更來氣了,倏然起身,邁着他六親不認的步伐,往江詣面前一站:“江同學。”
“操!”
江詣都還沒說什麼呢,坐在週數身邊的林淼突然就一把抓住了週數的胳膊,夏天穿的還是短袖,林淼就這麼貼着他的皮膚,週數短暫的蹙了下眉:“梁挺又他媽惹事!他事咋這麼多呢!”
梁挺本來也不是五班的,家裏有點錢弄上來的,林淼每個月月考就指望他們這幾位大兄弟能給自己墊個底,當然這種人設一般一點就燃的炮仗,一聲面子大過天。
果然,下一秒梁挺就擡起了他那條腿,把一條腿架在了桌上,然後朝江詣挑釁的擡起了下巴:“怎麼?羨慕啊?”
林淼一緊張就愛念叨,週數被他晃着胳膊聽他念叨:“完了完了,誰還沒條腿啊,這有啥好嘚瑟的啊……”
校褲隨着梁挺的動作往上一捋,露出一截正常人才有的腳踝。
現在很多假肢都特意做了皮膚,讓視覺上更似真人,而江詣還在用機械假肢。
像他的人一樣,坦然又生冷。
江詣微低着頭,目光落在被梁挺踩在腳下的英語書,這麼看了幾秒,緩緩擡起了眼,與梁挺四目相對。
如果說人身上天生就帶着什麼日記本,那一定是眼睛,它們初時被上帝一視同仁,純淨美好,然後一步一步的隨着童年、少年、青年……的成長而溫暖或銳利,把所有經歷過的事無聲的刻進了眼神裏。
梁挺常年在五班這種嘴炮班混,成功混成了一個大嘴炮,不知道怎麼,居然有點給那個殘廢嚇到。
他的喉嚨嚥了一下,儘量不露怯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緩一緩,壓抑的很快就過去啦,然後就是歡快的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