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梅梅從一開始的瘋狂打電話,到後來紅了眼眶,要哭不哭的,怪惹人疼的。
周得光扯了張桌上的餐巾紙給她:“他不是跟同學出去嗎?”
袁梅梅揉着紙巾,微微抽泣。
周得光:“有要忙的事,就讓他忙去吧,好了,我們也別等了,喫飯吧。”
喫過飯,回到家,週數本來想洗個澡,但想到家裏多了個女人,還是等她洗過再說,於是直接回了房間。
高三理綜才合併,但實驗班總是走在前面,雖然現在還沒正式這麼考,但老師已經讓他們開始練理綜捲了,週數檯燈一開,做到第三套卷子的時候,聽見外邊嘰嘰喳喳的聲音,週數皺眉,握着筆的手往下壓了壓,筆屁股抵在卷面上。
“小詣,回來了。”
洗過澡,換下了裙子,穿上粉紅色的家居服的袁梅梅不見在飯店時給江詣不停打電話的瘋狂勁,倒真像一個等待着兒子回來的普通母親,她掛着柔和的笑容,關心着江詣:“外面冷不冷?怎麼也不穿件外套出去。”
江詣低眼看被她握住了手臂:“不冷。”
袁梅梅一時間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尷尬的轉過話題:“餓了吧,我給你下個麪條。”
江詣:“我喫過了,你去休息吧。”
袁梅梅低了頭:“那好吧,早些休息,假肢……也早點脫下來。”
江詣:“嗯。”
……
客廳裏的對話一句不拉的傳入週數的耳朵,天地良心,他可懶得聽別人說話,只是老房子的隔音就是這麼差。
週數乾脆停下筆,從筆筒裏換了支紅筆出來,從疊得齊整的書裏翻出一份答案來,自己對着批改。
江詣進來的時候,週數正給自己打了個大大的勾。
門一開,兩個人的氣壓瀰漫在這間小小的房間裏,怎麼也不舒服。
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時間不算早,但對於高中生來說,這纔剛下了晚自習,週數也理所當然的還沒有滾去跟周公見面。
所以如果他們得在一個屋裏,這樣的醒着的碰面不會少,尷尬更不會少。
週數翻過一頁卷子:“你先洗澡還是我先?”
尷尬麼?
尷尬。
就像李桐說的,他倆湊在一起,怎麼都不搭,兄弟這個名號,掛在他倆頭上,不倫不類的。
旁人看不習慣,他們自己更不習慣,更何況還非得湊在一個房間裏,晚上還得擠在一張牀上。
江詣看了眼那張唯一的牀,週數整得很乾淨,除了枕頭就是被子,多一樣東西都沒有,也足夠容納兩個成年男生:“你去。”
……
江詣的行李箱是怎麼帶來的,現在就這麼還擺在那,壓根就沒打開過,比起袁梅梅用自己帶來的東西佈置這個家的興高采烈,江詣就像一個隨時走人的旅客。
週數不知道他下午跑去做什麼了,但他掐指一算,這樣尷尬的日子估計不會太久。
熱水器是老式的,平時洗兩個人差不多,現在多了兩個人就有點不夠了,週數洗到一半水都差不多涼了。
洗不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週數乾脆隨便衝了兩下,換上睡衣,隨手擦了擦頭髮。
他推門,從浴室裏走出,擦過頭髮的毛巾鬆鬆垮垮的掛在脖子上,走到一半,週數突然頓住了腳步,他站在圍欄後邊,看佇步在飲水機前的少年,笑了。
“喂。”
可能是剛洗過澡,週數帶了點松懶。
江詣聞聲,回過了頭。
四目相對。
他看見週數正扒在客廳和房間之間的圍欄上,客廳沒開燈,週數的面容模糊在黑夜中,但江詣從那句“喂”裏聽出——他是在笑的。
週數是真在笑:“你還生着氣呢?”
一句話,把兩個人拉回了昨天操場上那自作多情的道謝,江詣臉一下就拉下來了,週數一看他表情,眉眼笑得更彎。
明明是拉着臉,但好像兩個人的距離一瞬間就拉近了許多。
週數擡起手,指了指他手裏的杯子:“你都用了我的杯子,就別計較了,你看你拉個臉,把李桐都嚇到了。”
江詣拿着水杯的手一僵,他低頭去看手裏還盛着半杯水的水杯,兩隻眼睛把一隻可憐無助弱小的舊水杯裏裏外外看了個遍,最後猛地擡起了頭,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週數:“這是你的?”
週數點點頭,沒人比他更理所當然了,江詣嚴重懷疑週數到底有沒有害臊這個功能:“你用粉色的??!”
週數:“對啊。”
江詣無語:“……”
他本來就不想拿成別人的,站在飲水機前猶豫了半天,在三隻杯子裏看來看去,最後還是選了這個應該是袁梅梅用的杯子,結果現在當事人告訴他:這是我的,我就是那個用粉色水杯的純情boy。
週數彎了彎眼,擦得半乾的頭髮貼着臉頰,他擡手往後撩去:“你說你,穿我的拖鞋,用我的水杯,還生我的氣,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呢。”
週數語氣格外無辜,全世界都沒他白蓮花,江詣氣笑了:“到底是誰小心眼?”
江詣說了他一句,這一天都在拿事刺他。
週數不回他問題,只指着那隻粉色水杯:“那你還氣麼?”
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