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你是我的右心房 >第三十四章 生活又不是比較題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轉季的邊緣總是模模糊糊,剛開始還赤着胳膊,舔着冰棍,叫囂着秋天壓根就沒來,彷彿夏天還有很久很久,可是好像一轉眼,樹不綠了,蟬也不叫了,熱鬧的盛夏一下就安靜了下來,這時候只剩下一句——又他媽下雨!

    週數收拾完桌上的零碎,他順着窗戶外頭的風吹得一壓一壓的聲音往另一邊看去,就那一下,風突然“呼——”的長鳴,活像冤魂索命的前調。

    最可憐的還是那兩扇窗戶,給吹得啪啪響。

    週數嘖了一聲,走過去打算把窗戶關上,伸出的手還沒碰着窗戶,右邊那扇就在最後一聲“砰噠”中掉下去了,利落的結束了此生。

    週數還停在半空中的手:“……”

    算了。

    週數正準備收回爪子,告訴自己,這都是命,就聽見後面一聲輕笑。

    週數再次:“……”

    其實不用回頭,週數就知道是誰了。

    所以說人和人要和平相處,嘲諷這種東西也是天道有輪迴,風水輪流轉,誰能饒過誰。

    週數保持着佇步在窗邊的姿勢,微低了頭,眨吧眨吧眼,如此片刻,他回過頭,給了江詣一個風輕雲淡的微笑:“我下去看看。”

    週數家在三樓,一窗戶砸下去也挺帶勁的,要真砸到哪個三更半夜出來打醬油的老頭老太太,按周得光目前的工資,連爹帶兒子一起賣了也賠不起。

    他走到門口,江詣還在那杵着,不知道是不是天冷了的原因,他現在已經不穿短褲了,不注意看的話,都沒人會覺得他是個殘疾人。

    狹路相逢勇者勝。

    現在這道門就是狹路。

    江詣抱着手臂,沒打算在地主家裏爲難他,微微往後撤開:“拿上手機。”

    週數聽了他的話一愣,摸摸口袋,這纔想起他居然把手機給忘了。

    他轉身回去拿了手機,穿過客廳,拿鑰匙開了大門,然後就是一陣拖鞋下樓梯的噼裏啪啦的聲響。

    週數剛出了樓梯口,就給風吹出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風中帶着微微溼意,週數擡起了頭,看了眼天,連月亮都沒看見。

    要下雨了。

    週數一邊搓了搓胳膊,一邊把手機打開了手電筒,也沒多難找,找他房間的窗口下邊就行了。

    週數拿着手機望地上照,黑溜溜的一片,石頭看到幾個,窗戶……倒是沒看着。

    “是小數啊。”

    後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週數回頭,看見是住在一樓的王奶奶:“我說聽見了聲,剛纔是你掉東西下來了吧。”

    “王奶奶。”週數笑了笑,“窗戶鬆了,掉下來了。”

    “我聽見聲了。”王奶奶打着手電筒慢慢走過來,“估計是掉花圃裏頭了,你拿燈照照,哎,怎麼穿這麼點就下來了,不冷啊。”

    冷。

    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週數:“不冷,花圃裏是吧,我看看。”

    週數扶着花圃,一腿就跨上去了,他拿着手機往裏頭照,枝葉密集,黑布隆冬,週數看了好半天,纔看到一個夾在樹枝上的不明物體,估計就是他那掉下來的半邊窗戶:“看見了,就在裏面。”

    王奶奶:“我給你打着燈,你快去拿了,這麼冷,別在外頭待久了。”

    “好。”週數說是這麼說,但壓根就沒收回拿着自己手機的手,雖然儘量撇開樹枝,但一路還是被蹭了不少下,好在還是順利撿到了他那半邊窗戶。

    週數鬆一口氣,拿着窗戶架子看了一眼,果然是螺絲鬆了,行吧,掉花圃裏也總比掉人腦袋上強。

    王奶奶往這邊探頭:“找着沒啊?”

    週數大了點聲:“找到了。”

    王奶奶:“哎呦,這孩子,快回來,小心着點。”

    週數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罪魁禍首”,大步大步的往花圃裏踩,等他出來了,王奶奶想扶他一把,週數先一步的跳了下來。

    王奶奶:“你慢着點,哎,這窗戶怎麼也能掉下來,還好是晚上,我們老頭老太太的都不出門,要白天砸着人了怎麼辦?”

    週數頓時有一種熟悉的預感。

    果然——

    王奶奶:“你爸也真是的,成天不曉得再搞什麼呦,你成績那麼好,還非讓你去跑什麼步,做體育生哪有考大學的好,現在娶了個新媳婦,就更……哎,小數,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就到王奶奶這,王奶奶這別的沒有,飯總是有一口的。”

    週數笑了笑,也沒解釋,他很清楚,這些人並無惡意,只是想象這種東西,給了畫家,就是靈感源泉,給了作家,就是美好的化身,而大多數普通人,只剩下對財米油鹽的雜碎想象:“好,天冷了,我扶您回去,王爺爺睡下了?”

    週數扶着老人家回去了,簡單兩句就把話題給轉開了,對此也算是經驗豐富。

    送別老人,週數低眼,看了眼手裏的半邊窗戶,再擡眼,天邊的月亮依舊沒有冒頭。

    他微微眯了眼,彷彿又不覺得冷了,急在此刻上去,就靜靜的看了會跟着樹葉搖曳的細碎影子。

    週數用舌尖頂了頂後槽牙,好笑似的勾了勾脣,完事,走人,週數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窗戶裏的那個黑影。

    週數一愣。

    黑影也沒走,就定定站在那。

    兩個人一上一下的對視着,其實誰也看不清誰,就像說不清是被冠上了灰姑娘名頭的週數更慘一些,還是帶着母親過來,從身體到身份都要被周圍人質疑嘲笑的江詣更慘一些。

    比不清,週數也懶得比,生活又不是比較題。

    他彎着眼,擡手,對着窗戶那端的人招了招手。

    下一秒,黑影的迴應是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