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路雖然人來人往,但林淼一直跟他說這是風水寶地。
小胖子這一路嘴皮子就沒停過,如果說話能減肥,他現在已經九十斤了:“我跟你說啊,這值日區有幾個地是沒樹的?夏天還好,到了這個季節,隨隨便便就給你落一地,你好不容易掃一堆了,風一刮,它們就跑路了,你還得揮舞着掃帚追上去。”
他背對着江詣,一手撐着傘,一手在掃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扔的口香糖:“特別是下雨天,全黏在地上,你鏟都鏟不起來,所以說還是咱們這好,花壇,樹矮,葉子也掉不出來。”
江詣:“哦。”
當一個人話足夠多,另一個人是否惜字如金就已經不重要了,林淼自我感覺上次跟這位新同學也算是剖開內心,交換過祕密的好朋友了。
一個祕密讓他,江詣,還有班長,是心心相惜的革命戰友,所以他對江詣格外的放飛自我,小嘴巴拉巴拉,還自覺照顧了戰友嘴巴長來不是爲了說話的毛病,哦,他可真是個偉大的小胖子!
江詣耳朵已經麻木了:“林……”
他想了想,又蹙眉抿了下脣,好半天沒想起來他叫什麼。
林淼大受打擊,喫驚的瞪大的雙眼,可惜本來就不大,瞪了也瞪不出威嚴來:“不是吧!你名字那麼生僻我都記住了,你居然不記得我名字??”
江詣:“……忘了。”
其實是沒記得過。
林淼:“你騙鬼呢!”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在這,不是道歉也該安慰幾句了,結果江詣——
江詣:“嗯,騙你的。”
林淼:“……”
小胖子捂住了臉,如果情商可以打分,他決定給江詣負一百分。
林淼滿目蒼涼,絮絮叨叨:“至於麼?我的名字很難記麼?不就是三個水麼?好歹也當了半個月的同學,我還給你發過作業呢……”
好半天,他纔想起江詣最開始的那一句:“你叫我幹嘛?”
江詣嘴角抽了抽:“算了。”
他本來是想問林淼話那麼多,他坐週數旁邊,週數沒嫌棄過他麼?
算了,他怕他再問,林淼能哭出來。
他正準備把林淼打發走,絮絮叨叨的林淼突然停住了。
江詣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片刻後,林淼高聲喊道:“江詣!”
他的下一句就是:“我們的革命戰友來了!”
江詣還沒從大腦裏扒拉出一個符合林淼說的“革命戰友”位置的人,林淼自己就嗓門響亮的喊道:“班長!!”
而另一道聲音也如約而至,帶着笑:“呦,掃地呢。”
江詣不想搭理他。
週數就喜歡看他板着臉,特別是他嫌棄他的時候,於是故意逗他,他朝他招招手:“Hi.”
江詣眼看着轉身就要走,週數笑着往前一步,兩個人都撐着傘,在身體接觸之前,他的傘就先行撞上了他的傘。
江詣今天一天就註定幹不了了,他咬着牙看他:“腦子有病?”
秋雨綿綿,週數一笑起來,脣紅齒白,雨就給長得好看的人做了背景:“沒病。”
江詣莫名的冒出一個想法:不像。
趙樂文的笑跟他不像。
林淼湊過來,沒注意好分寸,三個人的傘又撞在一塊,這回連週數都被濺了一臉水:“我就說你們倆關係好吧!”
江詣沉着臉,拿着掃把轉身就要走。
週數擡手擦了擦濺到眼睫上的水,等他睜開眼的時,江詣已經走了,拿着他的小掃把上那一頭掃去了,週數看了一眼他撐着的傘:“誰給他排的值日?”
林淼不以爲然:“衛生委員唄!”
江詣來了也有小半月了,排上值日也正常,就是週數沒覺得他能融入這個集體,明明同在一個教室坐着,江詣就好像在一個單獨的集體裏,雖然週數不確定一個人能不能算作是集體。
林淼:“班長,我跟你說,我今天看到趙樂文跟江詣一塊上來的!嚇得我趕緊把人拉走了。”
林淼說得那麼誇張,不知道的還以爲趙樂文跟週數有什麼深仇大恨。
李桐看江詣走了,終於找到機會湊過來了:“趙樂文?你們班戴眼鏡那個?”
林淼:“對!就他!”
“哦。”李桐摸着下巴,做出他對着卷子沒法擺出來的認真思考狀,“就之前替我們家週數上臺領獎的那個吧?”
“行了。”週數笑笑搖頭,“上去吧。”
李桐沒勁的嘖了一聲:“我上去也沒事做。”
週數:“走了。”
李桐不情不願的跟上:“上去也是讀那個破鳥語,聽着就煩,能不能因材施教一下,讓我們乾脆就別學了。”
週數突然停下。
李桐差點撞上他:“哎!咋了?”
週數朝他伸出了手:“包子。”
李桐罵:“……煩人!”
說着,還是把那個包子丟給了他。
“謝了。”這隻被批上“無福消受”的包子轉來轉去最終還是回到了週數手上,走這一路,包子原本的熱氣散了不少,但還有點餘溫。
他朝李桐擡了下下巴:“你先上去。”
李桐罵罵咧咧的走了:“又做甚?”
快要上課了,教學樓裏的人越來越多,雨聲已經壓不過他們的喧鬧,有人提着早點快步進了教室,有人站在屋檐下甩着雨傘上的水,有人提着大紅色的垃圾桶從操場走過,煙火氣蔓延至每一個角落。
週數看着格子傘下那雙腿,他還沒校服,黑色的褲管下是一雙已經髒了的白色運動鞋。
嘖。
還真會挑天氣選鞋。
“江詣。”
他開口。
有人回過了頭。
緊接着,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江詣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收緊手,薄薄的塑料袋下的包子仍有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