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詣當然不全是因爲羞,主要是人有三急,他匆匆上了個廁所,站洗手池邊上正好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江詣沒有睡衣,他攏共就三套衣服,黑白灰各一套,這個年紀活得跟個漂客(我確認沒打錯字)似的。
水龍頭放的涼水,水流嘩嘩的流,整個衛生間裏都是流水聲,鏡子裏的江詣與他四目相對,沾在鏡面上水霧漸漸模糊了臉龐,兩個小時前,他幾乎是躲進了這裏,現在……
水濺到了江詣手背上,他纔回過了神,乾脆伸了手,在水龍頭下好好洗了個手。
……
江詣從衛生間裏出來,一出來聽見一陣油煙機的嗡嗡聲,這個老傢伙年紀實在是大了,抽個油煙都幹出了拆房子的聲響。
他愣了一下,放在身後的手把衛生間的門給帶上了下,聲音不大,跟油煙機的聲音相比,那就是九牛一毛。
廚房就在客廳邊上,隔着玻璃門,江詣看到了站在竈臺前的週數。
穿着睡衣的少年,黑髮柔軟,繫着薑黃色的圍裙,手臂偶爾隨着攪動鍋鏟的動作而擡起來一下。
江詣看着,他還未收回目光,週數就先轉了身,週數在不該眼尖的時候眼睛總是特別雪亮:“呦,出來了呢。”
江詣:“……”
說得好像他進去很久了一樣……
“正好。”週數收了笑,把火關了,“面煮好了,過來喫吧。”
江詣:“不用。”
廚房用的是煤氣,週數走到角落裏,把塞在裏頭的煤氣罐給擰上,怕沒擰緊,還特意多擰了兩圈,擰得手鬆開時手掌還有些發紅,他直起腰來,擡手,把表給他看:“大哥,現在凌晨兩點半,你不餓我還餓呢。”
江詣勉爲其難的坐下了,週數從廚房裏出來,他拉開椅子的時候特意把椅子擡起來了,在這些小細節上,週數完全不像是周得光那個大老粗能教出來的。
週數拿着遙控,把客廳的燈調暗了一點,然後擡擡腿,鞋尖踢在江詣的膝蓋上:“勞務分配,端碗去,別想喫白食。”
江詣撇下眼,看了眼桌下那隻翹起來的腿,居然沒吐槽,自個起了身往廚房去了,週數深感欣慰。
週數煮的是最普通的陽春麪,只不過用了袁梅梅特意給江詣留的牛肉湯做湯底,煮了滿滿一鍋,加點小蔥還挺香,兩個人湊在一張桌上,對着一大碗麪喫得額頭冒汗。
週數是喫過晚飯的,到現在還不餓,他拿着一把小勺子,悠悠的喝着湯,看江詣大口大口的吃麪:“晚飯沒喫呢?”
喫人嘴短,江詣嗯了一聲,然後繼續吞了一口麪條。
週數:“好喫麼?”
江詣從麪碗中擡起了頭,鄙向坐在他對面說是很餓,但其實壓根沒喫兩口的週數。
江詣端起碗把湯喝了,碗放下了,他才說:“你就這麼想聽人誇你?”
“當然。”週數託着下巴,眯着眼看着江詣,“老趙說的,誇獎使人進步。”
江詣:“也沒見他誇過幾次。”
“啊……”週數點點頭,“對你,的確是。”
江詣嘖。
週數看他喫完了自己那碗,就把自己這份推到了他面前,也沒特意說你把我這碗吃了吧,只順着上面的話題說道:“老趙人不壞,就是事太多腦子處理不過來,陳主任把你安排在他手下就是因爲他脾氣好,只要你進了這個班,就是他的學生。”
江詣對此沒什麼想說的,對於這個班,他並沒有任何的歸屬感,就算明天被轉到了另一個班,也不會有絲毫的留戀,當然,也不會有人不捨得他。
他沒說話,倒是接過了週數推過來的碗。
週數就看着他喫:“所以……”
這句所以好半天就沒然後,江詣禮節性的擡了個頭表示他沒聾,這一擡頭,就看見週數正在看他。
週數在班上也會看他,但只是偶爾那麼一眼,不會像現在這樣目不轉睛。
江詣挑眉:“眼睛有毛病?”
“看了收費?”週數隨手拿起了擱在旁邊的辣椒醬,他擰開蓋子,問江詣,“喫麼?”
江詣把碗往前推了一步:“收了你付不起。”
週數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坨的辣椒擱進江詣碗裏:“付不付得起,這個另說,江詣同學,先來後到,你先回答了我的。”
江詣一下沒從週數的神思路中反應過來:“什麼?”
週數仰起臉,就兩字:“誇我。”
江詣:“……”
你他媽還記着這個……
週數好像聽到了他的內心吐槽:“嗯,我這個人一向當場解決,從不背後討債。”
江詣:“哦,你還真正直。”
“謝謝誇獎。”週數非常擅長把諷刺當誇獎聽,“但是這個不算。”
江詣被他看着,看着看着,終於嘆了口氣,他擱下筷子,認輸:“味道可以。”
週數:“然後呢?”
江詣:“沒了。”
週數似乎挺遺憾的,他遺不遺憾江詣無所謂,但是他遺憾的感嘆出來的話江詣可不能無視了:“哎,您可真短。”
江詣白他一眼:“……沒你短。”
週數愣了一下,然後笑噴了,他往後一仰,懶懶的靠着椅背:“你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