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時代好青年,他把“請你務必要記得吃藥”這幾個字刻在了自己腦門上,希望能提醒對方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噗嗤。”江詣沒說什麼,週數自個倒是笑了,他笑着往右邊倒,頸線拉長,睡衣有些舊了,領口已經不如剛買時那麼緊,鬆垮着露出半邊肩膀。
週數笑得微微發顫:“你想什麼呢,我是讓你晚上早點回來,給我把被窩暖好了,我腳冷。”
江詣:“我想的肯定比你正常。”
“行行行。”週數大度着呢,“那我當你答應了,下一條……”
週數蓋回被子,屈起膝蓋,單手撐在自己膝蓋上,託着腮幫看着江詣,四目相對,週數很擅長這麼與人對視:“江詣同學。”
江詣偏開臉:“說。”
“也沒什麼。”週數撤下胳膊,又往後靠回牀頭,“就是拜託江詣同學能對我這個好朋友……行行行,別這麼看着我,我這個同學改一下惜字如金的習慣,我知道您眼睛好看,眼神好使,但畢竟我們這種凡人一下沒猜中,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呢?”
江詣不給面子:“那就不要知道。”
“那怎麼行!”週數搖搖頭,“我可是還走在努力跟你成爲好朋友好麗友的路上呢。”
那一年,綠茶風還沒流行起來,所以週數還不算綠茶,頂多叫陰陽怪氣。
他看着江詣,似乎在等江詣做決定,江詣壓着脣角,有一會,他說:“還有呢?”
週數兩手一撇:“還沒想好,我先存起來。”
江詣:“你就是覺得我一定答應你是吧?”
江詣本以爲週數肯定會用最無辜的表情,說出最無辜的話,大概就是“怎麼會”,“我這個人是很支持想法自由的”,但週數偏偏不按套路走。
房間裏,僅有一盞亮着的檯燈,大部分光線都堵在了江詣的身後,零稀一些漏網之魚映在了週數身後的牆面上,高高瘦瘦的少年在他身後的牆面上變成了龐大的影子,撐大了的影子看起來有些張牙舞爪。
一人一影,一高一低,底下的人笑着,影子卻格外囂張。
週數朝他眨了眨眼,緊接着,挑起了下巴:“我這麼好,當然沒人拒絕我。”
坦然的自信。
那一刻,週數像影子一樣囂張。
江詣突然想起來煩了他一節課的裴有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孔雀開屏的裴有容自信,老子這麼牛逼都給我睜大狗眼好好看着。
相比起裴有容的這份高調,週數是內斂的,他什麼都藏着,鋒芒、真實都藏着,而這一刻……江詣好像看見了他第一眼的週數,鬼使神差的江詣說了好。
說了沒一秒鐘,他就後悔了,猛地擡頭去看週數,而週數已經功成身退的往被子裏一縮,一秒鐘給江詣後悔的都不給。
“謝謝誇獎啊。”週數在被窩裏笑了一聲。
“起來。”江詣伸腿,在牀邊上踢了兩下,有沒有回頭路這件事另說,江詣也的確是找不到比周數更合適的人了,既然合約達成,江詣一秒鐘都不耽誤的開始使喚起週數,“這張卷子,明天抽查。”
週數本來都把自己捲成一個小花捲了,一聽江詣召喚,麻溜起身,一個鯉魚打挺就下了牀:“小周速遞,使命必達。”
江詣:“嗤。”
“你這算笑麼?”週數挨着他邊上站着,朝江詣攤開手,檯燈把他掌心紋路照得一清二楚,“筆。”
江詣:“不算,沒筆了,就這一支。”
“您這學生做得可真環保。”週數從邊上拎來自己的揹包,擡着腿,揹包搭在膝蓋上,週數拉開揹包拉鍊,拿出他好學生必備的筆袋出來,筆袋裏頭光中性筆就有七八支,週數隨便拿了一支出來,“哪題?”
雖然江詣成績不太理想,連及格都望其項背,但週數沒覺得他真的一竅不通。
“這。”
週數俯下身來:“PoetWilliamStaffordoncesaidthatwearedefinedmorebythedetours……”
週數英語念得很好聽,貼着江詣耳邊:“這是一篇記敘文,選擇題一般分細節理解題、理論推算題、主旨大意題,詳細的你可以參考漢語橋,老外聽中文跟你現在做題是一樣的睜眼瞎,低級錯誤一籮筐。”
除去偶爾的調侃,週數當起小老師來的確是合格的,他幾乎在把江詣當高一生來教,事實上,他說的那些基礎江詣也的確不知道。
老師跟學生自古以來就是上下級關係,現在江詣做了學生,被週數批得都有些無語,慢慢的,那點兩個人之間都不知道要不要尷尬的尷尬在你聽我講的學習氛圍中慢慢退開了。
一道題裏,週數給他講了語法用法:“草稿紙。”
江詣:“沒有。”
週數只能再次拿過自己的揹包:“你不是數學挺好的麼?怎麼連草稿紙都沒有。”
江詣窮得挺坦然:“我都打在試卷背面。”
“說你環保意識第二,都沒人敢稱第一。”週數把草稿紙拍在桌上,一邊拿筆,寫了幾道差不多的題,“寫吧,環保大使。”
夜色漸漸深濃,小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週數還在講不定代詞的時候,一聲咕嚕突兀的出現在了房間裏。
週數愣了一下,筆一頓,在草稿紙上暈出一個黑點,隨後笑出了聲。
江詣沉下臉:“很好笑?”
週數擡手遮住了眼,笑意從眼眶中流露:“這麼餓啊?”
如果不是他就站江詣身邊,也會忽略掉江詣微微發紅的耳垂。
還是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