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數最後一句說的是本地方言，江詣一個外來人口當然是沒聽懂。
他沒聽懂，倒是旁邊等着收錢的老闆一臉驚恐的看着他倆，尤其是江詣。
江詣直覺不是什麼好話，因爲旁邊老闆就差把“有傷風化”四個大字刻在臉上了：“週數。”
週數一點都不怕怕：“嗯？”
江詣似乎想說什麼，半響：“算了。”
他站了起來，往小喫車走去，掃碼付款，週數站在原地，從小喫車的這面看向被老闆娘擋了半邊身子的江詣，看他擡起手機對着貼在車上的二維碼掃了一下，三兩下的付好錢，週數倏然失笑，自言自語：“看來是真的沒聽懂。”
週數從小學就在這乾飯了，老闆當然認識他，這一片他看着長大的小屁孩數都數不過，他跟週數說了幾句，週數玩笑扯開。
老闆：“你們年輕人真是愛開玩笑，那是你朋友？不是本地人吧。”
“嗯，轉學來的。”週數笑了笑，他看到江詣已經結好賬，站在那不說話也不動，等着週數自己領會，乖乖過去。
老闆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在等你呢，快過去吧。”
週數：“嗯。”
……
江詣到底是還處在上班時間的，加上兩個關係略爲尷尬的兩個男生的確沒有什麼手牽手，肩並肩一塊走街串巷逛夜市的必要，江詣喫完之後，週數就帶着他回去了。
週數送他到燒烤店門口：“你進去吧。”
江詣看了他一眼，說到底，他們已經沒有非要保持着劍拔弩張的必要：“不進去？”
週數：“這是邀請？”
“是。”江詣點頭，“作爲員工邀請你來店裏消費。”
“嚯！”週數恍然大悟的樣子，“那你有提成麼？”
江詣：“什麼？”
週數：“就比如一個串提個兩毛錢，一盤螺絲提個一塊錢？”
江詣臉拉下來：“滾。”
週數笑了起來：“好了，你進去吧，我就是出來隨便走走的。”
他雙手都插-在兜裏，圍巾也半遮着臉，說罷，他抽出一隻手，舉起，朝江詣揮了揮，示意再見。
“冷得半死就別老瞎轉悠。”江詣收回目光，轉身走進了店裏。
店裏還是跟他走之前一樣冷冷清清，但大夥都沒走，畢竟這店裏除了江詣都是固定員工，他們見江詣回來了，還打了個招呼。
江詣點頭回應，掀開簾子，去找胖哥了，這屋有上下兩層，一樓用來開店，二樓也擺了幾張桌子，剩下的半邊地圍了個房間就是胖哥用來休息的地方了。
江詣上去的時候，胖哥正叼着煙在打遊戲，一局輸了，他撇下菸頭：“小江啊？回來了啊，喫得好不？有朋友在就是不一樣啊，年輕人還是得有年輕人陪着啊。”
江詣：“我走了半個小時，扣我十塊。”
“哎呦。”胖哥擺擺手，“不用這麼客氣，反正也沒什麼客，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乾脆下班吧。”
時間是差不多了，江詣說好，他走的時候胖哥還讓他把剩下的那兩份四果湯給拎上。
江詣有些意外，又不是很意外，好像已經習慣了週數總是在那。
他把帽子扣上，再擡起頭時，週數已經在馬路對面笑盈盈的朝他招手：“下班了？”
江詣：“你不是已經走了麼？”
“剛好轉一圈又轉回來了。”實際上是看時間差不多了，江詣估計也要下班了，乾脆就等了一會，你問他今天爲什麼突然過來？
鬼知道，突然想來就來了，週數一點都不介意在江詣這種面冷心熱的人面前多刷刷存在感。
是的，面冷心熱，跟週數截然不同，所以他從一開始就那麼有自信能跟拿下江詣，所以努力做做就能達成的事都不是問題。
江詣：“你撒謊可真是不臉紅。”
“還沒習慣麼？”週數把轉悠一圈，買來的烤紅薯從中間掰開，分了江詣一半，“還喫麼？就剩一個了。”
紅薯烤得香甜軟糯，薄皮裹着橙黃色的果肉，在夜色中散發着嫋嫋煙火氣，週數遞過來一半。
江詣接了：“謝謝。”
“不用謝。”週數笑了一下，“你可真是能喫啊。”
在這個陌生的南方小城，江詣熟悉點的只有九中、住過的賓館，還有就是從燒烤店到家的這條路，江詣一個人走過了很多很多次。
“你來幹嘛？”
“說了隨便走走。”
“繼續扯。”
週數喫得慢條斯理，啃個紅薯都吃出了品紅酒的優雅，他不答反問：“那你呢？爲什麼不參加數學競賽？”
“週數，你這人……”江詣斜眼看過來，他沒說完上半句，接着只問，“他來找你了？”
週數做出“可不是麼”的無奈模樣，說出的話不知道在揶揄誰：“誰讓大家都知道你跟我關係最好呢？”
江詣：“……”
週數：“好啦，我一天得上至少八趟辦公室，他們看到我，就隨口問了一句。”
江詣三兩口乾掉了半個烤紅薯，這點紅薯在他胃裏根本不佔地，喫完了，他才說了一句：“沒時間。”
週數看他：“嗯？”
江詣把垃圾袋攥在手掌裏，等着下一個垃圾桶：“我又不是天才，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要睡覺要喫飯要上學還要打工，空餘的時間比起用在競賽上，我更想做一點我喜歡的事。”
週數：“比如跑步？”
江詣：“嗯。”
目標明確，認知正確，週數有時候很好奇像江詣這樣的人究竟是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還是擁有天賦，甭管怎麼作死，最終都會成功的主角。
天才還是普通人。
週數鼓掌：“厲害厲害，頭一回見你說這麼多呢。”
江詣翻了個白眼，垃圾桶到了，他隨手把垃圾丟了進去，本來想叫週數一塊扔了，回頭一看，那人半個烤紅薯走這一路了，才吃了不到一半，無語了：“你是張不開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