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數擡頭，望向廣播站的方向，他的表情依舊平和，看不出怨怒：“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李桐在原地打轉，急得抓耳撓腮，手機裏傳出的聲音依舊是冰冷機械的女聲，提示着對方已關機：“搞什麼我操！”
“江詣人呢！”王海從另一頭跑過來，見江詣人還沒來，有點急了，“別告訴我他沒來哈！”
“滾！”李桐沒耐力理會他，低頭盯着還在撥號的手機。
王海：“我操，你跟我嗆什麼！”
李桐也來火了：“誰跟你嗆了！”
高良一個小屁孩站在他們其中，左看看，右看看，不曉得說啥：“你們別吵了，吵能把人吵出來麼？”
他求助的望向週數，卻發現週數壓根就沒看他們這邊，高良突然冷靜下來，疑惑的叫了週數一聲：“週數……”
隔壁的籃球賽還沒有結束，吶喊聲散落在空中，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轉過上身：“準備比賽吧。”
高良：“啊……好。”
比賽如期開始，負責安排的學長拉好終點線，裁判老師喝了口水，把礦泉水瓶擱在一旁的桌子上，轉手拿起裁判槍，幾步走了過去。
選手已經各就各位，裁判老師掃了一眼，指着六號道，問：“人呢？”
王海扭頭不答，他正氣着呢，還是方克說：“老師，他馬上就過來了，能再等等麼？”
裁判老師：“你們不知道時間麼？這是說等就等的？”
方克訕訕：“真是有急事。”
“胡鬧。”裁判老師並不覺得這算理由，“回到位置上，準備比賽。”
就在此時，王海突然一個箭步殺出來，滿面衝動煩躁，眉頭皺得老緊：“等一下又不會死！”
裁判老師瞪眼：“你跟誰這麼說話呢？”
方克趕緊拉住王海：“不好意思，老師，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有點急。”
裁判老師：“急？現在知道急了？時間早早就通知了，敢遲到就要曉得負責。”
王海還想說什麼，卻被方克拉着，他用力掙了掙胳膊，方克使勁拉着他，放輕聲音在他耳邊安撫：“彆氣了，說了也沒用，你先冷靜冷靜。”
“胡老師。”
裁判老師聞聲扭頭，看見一個學生正自己推着輪椅過來：“週數？”
學校裏的老師大多都認識週數，胡老師跟周得光還熟，連週數去比賽了都知道：“你不是去比賽了麼？”
週數笑了笑。
胡老師：“有什麼事？”
週數似乎有話想說，他的手掌摩挲着扶手，在片刻的沉默後搖了搖頭：“沒事，照常比賽吧。”
王海：“週數！！”
方克趕緊一把攥住他：“你拖一會有什麼用，你要肯定五分鐘，十分鐘後他一定能來，我拼了命都給你拖會，問題就是我們總不能在這等他個幾個小時。”
週數沒有看他們，他面朝着胡老師的方向，但又好像沒在看他，淡然道：“開始吧。”
而王海也在方克的話中漸漸頹廢下來。
方克在他胸口上錘了一拳：“以後有的是機會比。”
王海：“嗯……”
……
比賽開始。
在十幾秒的呼嘯中落幕。
紅色的終點線被勝者擁抱，而六號線始終無人到來。
高良直起腰，終點線落在地上也沒去撿，倒是看向了遠方，喃喃喊道：“江詣……”
王海煩死了：“別跟我提他。”
“不是。”高良擡起手臂，指過去，“人來了。”
王海猛然回頭，目光似狙擊槍，迅速鎖定住目標，高良還沒再說句話，王海就衝過去了，感覺比比賽的時候跑得還快。
高良杵在原地，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就見王海那個神經病揮起了拳頭：“操，還讓不讓我活了。”
王海真動了手，一拳就打在江詣臉上：“你他媽上哪去了！！比賽都不管了！！”
王海勁不小，江詣偏開臉，被揍的那半邊臉紅了，他偏着臉沒說話。
李桐急急忙忙跑過來：“這又幹嘛，怎麼還動手了。”
他要去看江詣的臉，江詣擡手擋住了他。
王海：“他該打！”
“該打輪得着你打啊！”李桐還想看看，“他又不是故意不來的，還不是……”
“李桐。”
李桐話被打斷。
李桐：“啊？”
江詣擡起頭：“我遲到了，抱歉，比賽結束了，我先走了。”
李桐一愣。
王海：“你這什麼態度！”
江詣沒有再說，李桐伸手想跟他說什麼，江詣卻沒停下腳步，從他身邊走過：“江詣……”
比賽結束了。
連觀衆都散場了。
第一名已經有了姓名，這場比賽連懸念都不剩一點半點，沒有人會覺得這樣一場小得不能再小的比賽會有多大的遺憾。
在落幕的散場中，少年不回頭，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他這到底是什麼態度？”王海拉着李桐，“他到底怎麼回事？搞個屁啊！”
李桐看着江詣的背影：“我也不知道啊。”
高良的這個第一拿得十分不得勁，乾脆就不說話了，他站在邊上摳着手指頭，突然看見江詣停住了腳步：“咦。”
“咦個鬼啊。”李桐罵了一句。
江詣的確是停下了，他看見了操場邊上榕樹下的週數，少年面容平靜，似乎還有些享受傍晚的清爽，小風徐徐吹過，他額前的髮絲在隨之舞蹈。
週數沒有擡手把它撩到一邊，只平靜的看着江詣，平靜到江詣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就在那的。
下午加油。
還有那有所感覺的未盡之言，在這一刻，江詣明白了。
競賽營和寧州九中隔了多少公里？
這個時間他本來應該做什麼？
有的人連走都不走不了，卻在這裏了。
江詣長久沉默。
週數還坐在那，不動也不說話，目光對視，運動會的前一天，他和週數背道而馳，越走越遠，而現在，少年向他走去。
江詣站在了週數面前。
滿樹的葉子被吹得颯颯作響，戰敗下來的葉片在空中旋了一圈，自由體落下，沾在了週數的發間。
江詣低頭問他：“生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