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你是我的右心房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遺憾
    “你生氣了麼?”

    週數聽到江詣問他這句話時,都氣笑了。

    他怕誰生氣啊,他那麼牛逼,說遲到就遲到,說不來就不來。

    週數也如是答道:“沒。”

    週數只答了一個字,就是臉上沒見一點笑意,江詣看着這樣的週數,一時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他垂在邊上的手擡了一下,又放了下來,負在身後,在後腰的位置捏了捏拳頭。

    好半天,時間多到完全可以給江詣解釋從頭到尾解釋一通,可憋半天他也只憋出一句:“對不起。”

    哦,您還會道歉呢。

    週數笑了一聲,他微微仰着頭,樹蔭落在他臉上,半明半蔭:“怎麼,還要我說沒關係麼?”

    江詣:“……不是。”

    頓了頓,他又說:“也可以。”

    但凡週數現在能起身自由活動,一巴掌就拍過去了,你丫的說你能你還真能啊:“行,沒關係。”

    他繼續說:“反正我不需要道歉。”

    週數落下這句,手轉了圈輪椅,就打算走,可就在這時,本來跟週數隔了兩步距離的江詣倏然一個箭步上前,擋在了週數去的方向,用身體把他擋了個嚴實,週數挑起眼看他,依舊不悲不喜,眼神裏甚至有一絲涼意。

    江詣看着看着已經不知道他是希望週數對他生氣還是不生氣了,無論是他還是週數,都剛好擁有一個不是太美好的家庭,人家都說十幾歲的孩子除了矯情還懂個屁,但實際上,他們比任何都懂得真正的放棄是沒有聲音的。

    沒有周數之前,他沒有跑道,沒有教練,也沒有……夥伴。

    那麼高個一人,光杵在這當啞巴,週數也不想理他,把輪椅轉了個方向,往另一個方向走,輪子還沒轉個半圈,某人又堵上了,週數再轉,江詣又跨了一步。

    來來回回,反反覆覆。

    週數呵笑:“幼不幼稚?”

    江詣抿着脣:“我不知道說什麼。”

    週數止了笑,他不笑的時候,比正經還多幾分嚴肅,霎那間,江詣就感覺他他的確生氣了:“我讓你說了麼?”

    週數仰着下巴,四目相對,不該是針鋒相對也該是內疚歉意,可有的人總是不按着劇本走,本來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江詣突然低頭笑了一聲。

    週數:“?”

    江詣擡起一隻手,掩在嘴邊,眼角還有偷偷溜出來的笑意。

    週數:“你腦子指不定有什麼病。”

    “沒有。”江詣手垂下,卻並未收回,週數感覺到落在自己發上的手掌時,身體微微僵住。

    人的一隻手並沒有多重。

    可落下的時候,髮絲它們撐不住,週數明確的感覺到了他手掌落在他頭頂的重量。

    厚重而又溫暖的。

    週數眼睫飛快的眨了一下,隨即一巴掌拍開了江詣的手,聲音特響特清脆,聲音在空氣中傳播,方圓十里的人彷彿都能聽見那一聲啪——

    週數一愣。

    江詣也是一愣。

    在不遠處看着他倆的高良緊張的在揪手指頭:“臥槽!他倆不會打起來吧!”

    李桐冷靜分析:“江詣應該沒有喪心病狂到對一個斷腿的人動手吧。”

    高良:“說不定呢!”

    他拉了一把李桐,眼神在週數和江詣之間瞟:“老李,到底怎麼回事?你肯定知道什麼,快跟我說說。”

    李桐欲言又止,話就在嘴邊,又想起江詣之前果斷的打斷,還是尊重江詣的想法:“沒什麼,你想多了,一邊去,別煩我。”

    “切。”

    “切個屁。”

    “神經病。”

    “你才神經病。”

    ……

    他倆在這一人一句,沒有人注意到週數拍開江詣的手後,那清脆的巴掌聲和下一秒週數看見的夾在江詣手指間落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無人注意到週數紅了的臉。

    那一巴掌的聲音彷彿還在空中迴響。

    週數心想這傳播聲音的空氣怎麼散得這麼慢。

    江詣勾起嘴角,那片半青半黃的樹葉還夾在他手指間,週數手一掄,輪椅往後退了一大步:“我走了!”

    江詣這回沒堵了,週數逃得很順利,在快出操場的時候,他聽見那頭有人在衝他大喊:“週數!對不起!!”

    週數埋頭,耳朵燒得厲害。

    ……

    週數走了,周圍彷彿也安靜了下來。

    江詣站在原地,笑容也收了起來,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這片跑道,紅色的跑道,白色的分界線,江詣閉上眼,好似還能聽見在羣衆的歡呼聲中響起的槍響。

    他不曾親眼目睹這場他錯過的比賽,但他想象着,一號線站着的選手,二號線選手背後的標誌,他站在六號線上……每一個人都神情肅穆,專注於終點的那一道紅線,每一秒鐘都決定着生死。

    江詣閉上眼,卻沒有風灌進胸膛的暢快感。

    他不得不承認他遺憾……應該說難過於錯過了這場比賽,沒有人覺得殘廢能跑跑得有多快,他們壓抑着好奇,盡力不展現出憐憫,卻不自覺的對他放輕標準。

    人家都那樣了,你還非要人家跑多快,能跑兩步就不錯了。

    ……

    江詣一個人走了很遠,纔有了第一個正式比賽的機會,卻連賽場都沒有趕到。

    江詣驀然睜眼,他看着遠方,擡腿走到了六號線的位置,一個人俯身,做好準備姿勢,揚起脖子,目視着不用去想就知道哪裏是終點的終點位置。

    他擡起下身,肌肉繃緊,弦已拉好,江詣一個人衝了出去。

    他在風中奔跑,每一步都穩穩落在塑膠跑道上,數日的魔鬼訓練讓他不在專門的門外,起跑不再那麼生澀,一切的技巧都熟練到融入身體的習慣中。

    心跳在張狂。

    耳膜都在被敲鼓。

    江詣渾身舒坦的一腳邁過終點,他俯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

    汗水不知道從哪流下的,混在臉上,睫毛上也沾了汗水,沉得一顫一抖的。

    等着心臟漸漸平復下來,江詣擡起頭,看見不知何時又回到他身邊的週數。

    他聽見週數說:“還有一場接力賽,去比賽吧。”

    江詣聽見自己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