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扯住房玄齡、杜如晦，和他們一起留在了太和殿。
李世民從龍椅上走下來，到林深面前，笑着說道：“哦，還有什麼事？”
林深點點頭：“對，兩件事。”
“覺得不太好在朝堂上說，就私下裏和你們說一說。”
說着，林深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朝着他們招了招手。
房玄齡他們臉色有些僵硬。
天寒地凍的，他們可沒林深這麼好的身子，往地上一坐，屁股受不了，身體也受不了，他們擺了擺手：“不用，我們站着就行。”
“對，你先說事。”
林深點點頭，輕聲說道：“我回去之後，想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和學堂有關。”
學堂？
房玄齡挑了挑眉毛。
學堂之事，他也是極其關注的。
近來學堂的發展，可謂是欣欣向榮，也沒出什麼事......孩童讀書識字之後，也並沒有發生之前房玄齡他所擔心的那些事......
這件事還有什麼可以改進，或者是說他沒有看到的疏漏？
“你們說讀書人讀書......是爲了什麼？”林深看着他們，拋出一個問題。
杜如晦開口，理所當然的說道：“自然是功名、科舉，家國天下。”
林深搖搖頭。
李世民皺起眉頭：“楚王不認同這個說法？”
林深半點頭、半搖着頭，輕聲說道：“是，也不是。”
這算是什麼回答。
牆頭草麼？
林深解釋道：“一個讀書人最崇高的理想追求是家國天下......這我不否認，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一點？”
三個人沉默下去。
林深想了想，換了個說法：“或者說，天底下那麼多讀書人，有多少個杜如晦、有多少個房玄齡？”
他們三個人更加沉默起來。
大唐朝政的核心是三省六部，其中任職三四品，擁有實權的官員，也不過二三十人。
可天下讀書人有多少？
最終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不過百人......
能夠步入朝堂的，最多千人。
而能夠擁有一介官身的，萬人左右。
和天底下這麼多的讀書人相比，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更不要說現在學堂推廣起來，讀書人只會越來越多。
李世民他們臉色嚴肅起來，看向林深。
“你是怕讀書人一多，就會發生動亂？”李世民遲疑着，開口說道。
林深的話，讓他想起了“道德經”中的一句話。
“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慾。”
聰明人太多......
朝廷就沒有那麼容易去掌控了。
林深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擡頭古怪的看了李世民一眼：“你就這麼對我們的讀書人沒有信心，還是說，你對大唐沒有信心？”
“覺得讀了書開了民智之後，他們就會發現大唐原來是個很糟糕的國家？”
李世民不由得訕笑一聲。
朝着林深作了個揖。
果然，他剛纔的那個提議，還是有些過於“沒有腦子”。
“道”、“德”，是大唐讀書人最看重的一點，如果這個國家是好的，那麼讀書人就會想方設法的去建設這個國家。
那麼讀書人一定會舉着反旗，推翻這個國家。
所以李世民剛纔的那個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
只要大唐還是現在的模樣，讓百姓能看到生活在變得越來越好......那麼有越來越多的讀書人，對大唐來說，只能是一件好事。
林深擺擺手，繼續說下去：“家國天下，這是我們心中不變的信仰，讓國家、百姓變得越來越好，是我們不會改變的追求......”
“但我們是不是應該，明確一下，難道只有入朝爲官，才能夠實現我們的這個目標嗎？”
下意識的，房玄齡就開口反問。
“難道不......”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他自個就止住話音，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深。
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不就是個反例？
雖然他現在是大唐的官員，是兵部的尚書......
可他們都清楚，林深做的事，絕大多數上都和他的這個“兵部尚書”的身份無關。
火車、汽車、電廠.......
新城區的建設......
冬天種植的塑料大棚技術......
這些東西，哪一個能和“兵部”關聯起來？
林深笑了笑：“你們也意識到了？”
“汽車、火車乃至電廠，這些能夠改變我們生活的東西，是從哪來的？”
唰——
他們三個人把落在林深身上。
林深擺擺手：“不，我是說，建設這些東西的基本，是起源於什麼？”
他們三個搖了搖頭。
林深豎起一根手指：“是燒水。”
這是一個對他們來說有些荒謬的答案，這些東西，和燒水有半毛錢的關係。
林深看着他們眼中質疑、驚疑的神色，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說道：“前段時間我交給你們的物理書，看來你們都是沒看啊。”
李世民他們臉上神色一僵，而後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他們倒不是沒看。
只是......
那些東西看了後，頭昏腦漲的，而且看了之後對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索性他們也就沒再繼續看下去。
“火車也好、汽車也好、電廠也好......”
“他們的核心都是蒸汽機。”
“蒸汽機是怎麼運轉？是把水沸騰之後，變成的蒸汽作爲推動力......也就是說，他們的起源都僅僅是源自於燒水。”
“但是爲什麼這麼多年，我們燒了這麼多的水，卻一直都沒能研究出來這個呢？”
李世民他們沉默下去。
是他們不夠聰明？
不，這絕對不是理由......
林深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們只相信，我們眼見的事物才能夠改善我們的生活。”
“如果一年之前，我和你們說，研究燒水就能夠研究出來日行百里、千里的車，能夠掌控雷電，你們會信嗎？”
李世民他們沒有任何遲疑的搖起了腦袋。
如果是一年之前，林深這麼和他們說，他們絕對不會信，只會懷疑林深的腦子裏時不時進了灞河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