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望着黑乎乎的山澗,她覺得從沒有一刻,這樣歡喜過牧羨之的存在。
從國外回來初見牧羨之,就對他冷漠至極。
可是沒想到有一天,牧羨之會三番五次地救她和孩子。
她不能回頭,可是仍然能感覺到牧羨之動作敏捷開展救援,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讓秦姝心生懺悔。
過去那些日子,她對牧羨之是不是真的太兇了?
“秦姝,車子卡住了,拉不動,我只能阻止車繼續往下滑。我要你相信我,好不好?”牧羨之說道。
“好,我相信你!”秦姝帶着顫音。
這一刻,牧羨之才突然發現,那個坐在駕駛座幾乎凌空在山崖的女人,害怕的時候仍然能保持理智。
她與別的女人不同。
本來對秦姝帶着孩子們進山裏,還差點把車開進懸崖心裏惱火。
可這時候,牧羨之卻生不起氣來。
牧羨之把糖糖抱出來後,又爬進車裏,把涼涼也抱了出來。
路邊車燈下,糖糖像是個小大人一樣,盤着腿把涼涼擱在腿上,輕輕地拍他地臉,“哥哥,你醒醒啊,爹地來救我們了,牧羨之那個渣男爹地,來救我們了,唔唔!”
“……”牧羨之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什麼時候成渣男了?
不過,聽到糖糖說他是爹地,心裏突然有如羽毛浮過,柔柔暖暖的。
停頓片刻,他立刻又鑽進車裏,對一動都不敢動的秦姝說,“秦姝,你聽我說,你慢慢把座椅放倒,我拉你出來。”
秦姝哪裏還有力氣?
剛纔撞擊的時候,身體早就被震得發軟,現在又凌空於懸崖外,她害怕的咬脣。
“涼涼和糖糖安全了嗎?”
“他們沒事,在路邊,涼涼只是被撞暈了,應該沒大事。你先按我說的做!”牧羨之有些急。
秦姝的車子重量雖不及他的,再加上手剎,完全可以固定。
但右手邊的樹木已經摺斷,一旦斷裂,車子的重量加下落的慣性,他的車也會被拖下去。
秦姝眼角溼潤,剛纔受驚嚇的時候她哭了。
聽到牧羨之這麼說,這才緩緩地去調整座椅,她剛一動,咔嚓一聲。
樹斷了,整輛車猛得往下一墜。
“啊……”秦姝尖叫一聲,她從來沒有離死亡這麼近過,恐懼攫住她的心,她本能地喊,“牧羨之,牧羨之快救我,兩個孩子不能沒有媽媽,我不想死。”
現在知道怕了?
那些天,鬥天鬥地的樣子哪去了?
牧羨之長吁一口氣,回頭看看緊繃的繩索,“我數一二三,你轉身快速跳過來,我接着你,你別怕。”
秦姝恐高,以前權琛帶她去坐摩天輪的時候,她嚇得縮進權琛懷裏,不敢低頭。
她當時還抱怨權琛是故意的,好讓她主動去抱他,權琛當時百口莫辯。
“牧羨之,我要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兩個孩子,我沒有別的要求,就讓他們開開心心的就好。你們牧氏那麼多錢,總有辦法照顧好他們的。還有,幫我找到我媽媽,她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受苦……”秦姝哭着說。
牧羨之看到秦姝害怕的樣子,定了定神,彎腰再次鑽進車裏。
剛剛落地,秦姝額頭低着他的胸口,小臉埋在他懷裏,微微地顫抖。
深寂的夜,漆黑的遠方像獸,牧羨之只覺得她溫熱的眼淚漸漸地浸入自己的襯衫,最後滾燙一片,他的心鏗鏘地跳着。
平時,顧耀罵他沒有柔情。
事實是,他不知道柔情爲無何,從小到大,他都是在十分嚴苛的環境裏生活,嚴謹、冷靜、理智,纔是他的屬性。
秦姝的長髮,在車燈裏碎碎地飛舞,他擡起手掌輕輕地擁着她的後背,“別怕,沒事了。”
一句話,酥軟得連他自己也詫異,原來他懂得柔情。
秦姝整個人都癱軟,他手撐在她的腰部,微微發力,才支撐着她站定。
“呯!”樹完全斷了。
秦姝整部車子突然下墜,牧羨之的車子被猛得拽動,輪胎磨着地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要掉下去了,爹地……”糖糖驚叫。
牧羨之和秦姝都是神色一怔,爾後纔看着那搖搖欲墜的車,如果車掉下去,牧羨之的車也會被拖下去的,秦姝緊張起來。
千鈞一髮之際,牧羨之迅速從車裏找到小刀,拖車帶被輕輕一劃,斷了。
接着,秦姝整輛車子突然失重,朝着山崖下栽下去了。
接着“轟隆隆”的巨響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一時,山谷裏只有那劇烈地響聲,一時間地動山搖。
“那個盒子……”秦姝臉色蒼白,訥訥自語。
牧羨之看着驚魂未定地秦姝,神色略有些不悅,“剛纔怎麼回事?你知道不知道你差一點就讓兩個孩子陪你一起……”
牧羨之及時打住了。
面前女人瑟瑟發抖,他突然有種不忍。
漸漸恢復理智的秦姝沒有回牧羨之的話,她跑到糖糖身邊,看到涼涼已經醒過來了,額頭上撞破一片,秦姝心疼不已。
“涼涼,感覺怎麼樣?”秦姝含淚問道。
“媽咪,我沒事,我今天總算是體驗了一把什麼叫暈……”涼涼稚嫩地話逗笑了秦姝,她再也支撐不住,蹲在地上,把兩個孩子抱在懷裏哭了。
牧羨之遠遠地看着母子三人,也不上前,點燃一支菸驅散四周的蚊蟲。
從玉龍灣出來,他就一直跟着秦姝,一路上,並沒有異樣的事情發生。
秦姝車技良好,情緒穩定,也不是那種遇到事情手忙腳亂失分寸的,可以推測,有人想害她。
“哭夠了沒?哭夠了就說說,到底怎麼回事?”牧羨之皺眉頭。
秦姝抹了一把臉,鼻涕眼淚的,要多糗有多糗。
她擡起頭,看到牧羨之胸口溼了的一片,頓時有些窘迫,她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去見周芸,她給我一個盒子,說是我媽媽留下來的。出事的時候,盒子突然打開,裏面跑出許多的蜘蛛和蠍子,我想甩開它們……車子失控了。”
“不懂踩剎車嗎?”牧羨之掀起眼皮,丟給秦姝一個輕蔑的眼神。
剛剛經歷生死危機,看到牧羨之站着說話不腰疼,秦姝心底的脾氣立刻被勾起來,“不就是欠你個人情嗎?有什麼了不起,那些蜘蛛蠍子都有毒,爬你身上,你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