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場噩夢,那她不會再因爲孩子,因爲她跟賀敬琛那點錯誤,因爲趙欣,再跟許東有任何的隔閡。
即便今後,有了戰爭,炮火連天,飢餓交迫,她也再不會把愛當作恨,去折磨自己所愛的人,相愛相殺,是最爲愚蠢的事情。
許東,願我們能化險爲夷,等這一切結束,我就嫁給你!
我會爲你再生一個孩子,我們一起把他們養大!
想着,陸雲依的眼角被淚打溼了,這世上真的有如果就好了!
……
轎車裏,許東抱着雙臂,眯着眼睛躺在副駕駛,車窗外的夜色把他的臉籠罩,唯有在對面有車駛過的時候,燈火一閃,才能照出他的疲倦。
他向來內斂,言語不多。
但正因爲如此,他有時的沉默叫人心疼,有如一隻困獸,即便渾身傷痕累累也依舊獨自舔舐,不叫,也不鬧。
趙欣手裏提着兩份便當,站在車窗外久久不忍心驚動許東……但她知道,許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喫東西了,她顧不得眼裏的溫熱,輕輕叩響了車窗。
許東驚醒了,他眼裏一亮,猛得轉頭,看到趙欣的時候眼裏那抹亮色迅速地黯淡了下去,然後他用手搓了一把臉,打開了車門,聲音嘶啞地說道,“你怎麼來了?”
“我聽賀敬琛說,你已經開車在這裏轉了十幾個小時了,沒喫東西,所以我帶了些喫的給你!你好歹喫一點,這樣纔有力氣找人。”趙欣把便當盒遞給許東,再把一次性筷子拆開遞給他,默默無語地凝視着他,彷彿在說不喫可不行。
許東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是他知道趙欣說的對,如果沒有了體力,那他怎麼找雲依?
再說,趙欣大晚上,跑了那麼遠的路送來飯,他不能就這麼咀嚼她的好意。
這世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喫,你回去吧,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回去了,給我來個電話,我知道你回家就放心了。”許東笑得有些艱難,趙欣本來想開個玩笑,讓他緩解一下壓力,但最後還是嚥了下去。
“許總,我知道你現在很擔心陸小姐……但他們既然是想要要挾你,必然不會太爲難陸小姐的,你不要……不要太難過。”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還有,不要一個人找,你可以讓賀敬琛,還有陸小姐的哥哥一起找……你一個人會有危險。”
“我知道!”
趙欣的眼淚突然就涌出,幸好夜色掩映,她默默看着低着頭,用緩慢動作打開餐盒的許東,那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
那你知道,我回去擔心你擔心地睡不着嗎?
那你知道,你心裏繫着另一個女人,日夜不眠不休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心裏也繫着你,朝暮不能安心,日夜不能放下牽掛……茶不思飯不想嗎?
只是現在這種情況,趙欣還是沒有忍心說出口,她怕給許東添麻煩。
“嗯!”許東十分艱難地吞嚥食物,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艱澀地嗯聲,趙欣緩緩轉身,離開了車邊,夜色靜得出奇,彷彿一切都在沉睡,趙欣一邊走一邊哭,哭得聲嘶力竭,哭得滯澀梗悶,她胸口堆積數日的情感都在此時爆發,她心裏默默唸,陸雲依,你一定要好好的,爲了許東,爲了我,爲了大家。
幾分鐘後,許東把一盒盒飯艱難地塞進了肚子裏。
他知道,再不喫東西,他會精神不濟,沒有辦法把剩下的幾條街都找完……所以,喫東西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那盒盒飯到底是什麼,有什麼樣的味道。
他下車,把喫完的餐盒和紙袋塞進了垃圾桶。
稍一擡頭,就看到了遠處那個日夜不停,冒着白色霧氣的大煙囪,心裏莫名的一種心念,對,還有那邊他還沒有找。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腿,朝着駕駛室走去,發動馬達,踩下油門,完全都是慣性。
車子在坑坑窪窪的貧民窟路上顛簸,他的腦海裏全是各種信息,化工二廠,是一家草酸生產工廠,因爲這種工廠是出了名的污染大戶,所以只能開在貧民窟這種地方。
它給貧民窟提供了一種便利,那就是免費的熱水。
不論是哪個季節,只要這裏的居民願意提着水壺去那個工廠打水,那裏二十四小時都會提供熱水,也就是因爲這個小小的福利,附近的居民竟然鮮有人抗議它的污染,它的噪音,還有那個像是巨人一樣聳立在天空的大煙囪。
那邊上下班的人很多,但工廠後面卻有一條巷子是非常僻靜的,因爲那裏緊貼着化工二廠生產車間,所以很多人都從那裏搬走了。
那裏空餘很多的破舊房子,在隆隆的噪音裏,就像是沉默的怪獸。
如果有人大白天去那裏,也不會碰着幾個人。
更重要的是,那裏的情形有利於掩飾聲音和蹤跡,許東想到這裏,加大油門,車子幾乎像是一個顛簸的甲殼蟲,朝着化工二廠而去。
快到化工二廠後面的小巷時,許東給陸雲浩發了一條信息,“來化工二廠後面的巷子……”
車子駛到附近,停下。
許東下車,摸了車裏一把手電筒和一把匕首,順着化工二廠後面的巷子悄然前行,刺鼻的氣味和隆隆的聲音,會讓人很煩躁,但許東並沒有。
他的眸光在黑夜裏敏銳地捕捉着附近所有的動靜,以及附近房屋的光線。
如果陸雲依就在附近這一百多幢低矮破舊的小房間裏,那他一定會發現蛛絲馬跡,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扇小窗的光線突然明滅一下,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可是許東卻立刻明白,有人在那裏。
這種強烈的預感,讓許東的步伐加快。
他幾乎是以自己奔跑的極限往那邊跑去,唯恐慢了,他就會失去這唯一救出陸雲依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