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自歡 >21.021
    楊五能感覺到, 自從到了長天宗以後,她的體質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

    她快速了洗了澡, 收拾好,等了一會兒,徐壽纔在院子外面喊她:“楊姬, 上課去了。”

    講習堂在一座坡勢平緩的小峯頭上。從天上看,和周圍的山峯峭立比起來,那甚至稱不上“峯”, 只能算是個小山頭。從山頂要山腰,分佈了許多的房舍宅院。飛得近了, 能看到山道上許多孩童嬉笑追跑着, 都朝山頂涌去。

    “那些是監舍。”徐壽說, “十歲以下的弟子統一住在監舍裏,衣食住行都有專人照顧。同吃同住,上午上課, 下午打坐煉氣。其實十分輕鬆”

    他說着,語氣中竟有幾分懷念。見楊五看他, 微赧道:“當年八皇子才七歲, 按門中規矩, 是要和旁的新弟子一同住監舍的。這也是爲了觀察入門弟子的心性品行,若有特別惡劣的, 早早便逐出門去。我卻已經十五歲了, 若無特殊情況, 外門弟子十歲以後就要領執役之職, 在各司、各峯供驅使。大家通常都是住在領職之處,唯有我,每日下了值,便要趕回這邊來和八皇子同宿以便照料。”

    他嘴角漾起溫柔笑意:“那時候,住一個院子的,一羣小毛頭,個個都圍着我徐師兄、徐師兄的叫”

    但那應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楊五便問:“他們現在都還在嗎”

    “有幾個和八皇子一樣放歸回家了。有的和我一樣還是外門弟子,平時也能遇見。很有幾個優秀的孩子,現在已經是內門弟子了。若遇見了,便是年紀比我小,也得稱一聲師兄。”徐壽自淡淡笑笑,“有的遇見我,還和以前一樣,管我也叫師兄。有的聽我喚師兄,點個頭便過去了。”

    “人情冷暖,本就如此。”楊五道,“徐兄不必放在心上。”

    徐壽這位侯府公子,已經很算是豁達了,聞言也只是點頭笑笑。

    待落了地,徐壽熟門熟路的領着楊五先去科房報備了一下,順便領了筆墨紙硯,又帶她去認教室,道:“這裏分了四等,你一字不識,只好從初等開始了。”說着忍不住咧嘴笑起來。

    楊五還奇怪他爲何而笑,待進了教室才明白一屋子小毛頭,竟然都只有六七歲的樣子。

    見她進門,小鬼們還嘀嘀咕咕:“咦,是換夫子了嗎”

    “新夫子是女的啊”

    “宋師兄不教我們了嗎”

    楊五站在門口無語了一陣,抱着書本紙筆走到教室最後面一排坐下。

    “咦,姐姐不是新夫子嗎”前面的小毛頭轉過身扒着桌子問。

    “不是。”楊五笑道,“我也是來上課的。”

    “姐姐這麼大了,怎麼還來上初等班嗎”

    楊五耐心道:“是的,因爲我不識字,我是來認字的。”

    “哇哦,姐姐我識字哦我可以教你哦~”那小毛頭看着不過五六歲的樣子,臉蛋圓圓像蘋果一般。

    楊五心中喜愛,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好啊,那我不認識的字就問你好不好”

    “姐姐姐姐,我也認字的,你也可以問我。”旁邊的小毛頭們爭先恐後的道。

    楊五忍俊不禁:“那謝謝你們啦。”

    課堂里正熱鬧,一個年輕男子匆匆走進來。也只是看着相貌年輕而已,在這裏,道行深的人壽命長,楊五看不出對方的境界,便無法估測對方的真實年齡。

    那年輕男子姓宋,是內門弟子。見教室中多了個年輕女子,微詫詢問了幾句。楊五便說了自己只爲識字,宋夫子便點點頭道知道了。

    初等班的主要任務也就是讓小毛頭們識字,正好適合楊五。宋夫子帶着小毛頭們搖頭晃腦的誦讀的時候,她便趁機在課本上對應的字上標註發音,待夫子逐句解釋時,又標註了對應的文字。一上午課程結束時,已經標註了幾十個字。宋夫子見她是有底子的,只是不認識修士常用的字體,便掏出本說文解字給她,叫她回去可以自己查。楊五翻了翻,發現基本就是本字典,便道了謝。

    下了學出來,徐壽已經駕着小舟在外面等她了。她匆匆上了船,道:“徐兄,直接去金虹峯吧,別耽誤你喫飯。”她和小毛頭們聊天,才知道他們喫住皆在此處,並不需要去大飯堂。而夫子們都是內門弟子,已經築基辟穀,根本不用喫飯。這個時間徐壽來接她,若先回煉陽峯,便不免誤了飯點兒。

    徐壽爽快道:“也好。”

    楊五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給徐兄添麻煩了。”

    徐壽笑道:“咱們煉陽峯,人少事少,連頭騎獸都沒養,我平時都無事。旁人都羨慕我和蘇蓉。好不容易你來了,纔算有些事做,總算對得起道君付給我的靈石了。”

    跟徐壽在一起,他總是能照顧到身邊的人,教旁人覺得如沐春風,情不自禁的就想與他交好。楊五覺得,除卻性格,也必然有他家教的緣故。接人待物這種東西,都是從小家庭薰陶出來的。想想他的出身,再想想他十五歲就出仕,身邊有同僚,頭上有君王皇子,就不難理解了。

    因爲每天起的都很早,楊五便養成了午睡的習慣。中午睡了一覺醒來,外面日頭還高,她頭一回將竹舍的書房利用了起來,鋪開紙,將今天重點學習的二十個字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完全記住。擱了筆,外面日光已經柔和了起來。她取了藥鋤藥剷出來,將院中已經枯死的植物都清理了出來。那些工具原本就是伺候靈藥使的,精緻輕便,正適合園藝。她把土翻了一遍,從新整了整。又去某處路邊,將她之前跑步時看到的一株野花移植了過來。不知名的花枝葉繁茂,花朵有茶碗那麼大,開得熱鬧。竹舍籬笆院,便不復荒涼,變得有生機起來。

    洗淨手,躺在敞軒裏烹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帶着一絲涼爽的微風拂過,吹動她的裙角。她望着那株新移植過來的花兒,覺得若是沒有解毒這個事兒,這小日子也算愜意了。

    不必想自己是誰,不必顧及誰的臉面,誰的家族,不必承擔莫名就強壓在肩頭的責任她彷彿才驚覺,自她成了

    那個人的妻子之後,似乎便再沒如此輕鬆過。

    翌日徐壽按時送她去了講習堂,她則陪他不,是看他吃了午飯。那一顆辟穀丹,她一直飽到現在。

    看徐壽喫得香,喫過一次大飯堂的她明知道那飯菜味道真的只是普通,還是忍不住口齒生津,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胃。

    “想吃了”徐壽笑。

    “嗯,想喫,但是又不餓這種感覺真怪。”楊五道。

    “不怪。人有七情六慾,口腹之慾,本就是其一。”徐壽道,“宗門本也不倡導未築基的弟子服用辟穀丹的。築基之前,五穀輪迴纔是天道自然循環。何況宗門裏供給的,本也就是靈谷靈稻。便是師長們,辟穀多年的,心情來了,也會食用些靈果、靈酒,更不要說靈茶這種東西,天天都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