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自歡 >75.075
    臨出發, 竹生騎着馬來到範大先生的車旁,從懷裏掏出一本訂好的冊子遞給他。

    “是什麼”範大先生道。

    “那個。”竹生言簡意賅。

    範大先生就懂了,翻開來看了看,臉色就難看起來。竹生俯身道:“有什麼問題”

    範大先生看着她,眼神十分一言難盡, 忍了半天,道:“該練練字了”一筆爛字, 慘不忍睹。

    竹生:“”

    一撥馬頭丟給他一個馬屁股。

    阿城險些笑出聲來, 渾身直抖。

    翎娘用帶鞘的匕首敲他:“小心骨頭再長歪。”

    阿城信誓旦旦的道:“這次絕不會”他心中有數,昨日起便感覺那腿已經和沒斷之前完全一樣了。但他堅定的要爲竹生守住靈藥的祕密, 便依然綁着夾板,任大家把他擡到車上來。

    他們人變少了, 行李變多了,男人們依然大多騎馬,車子上便寬鬆許多。這輛車上, 除了範大先生之外,阿城半躺半靠着,翎娘和七刀在一旁照顧他。

    從小城往朝陽城去一路,就安定得多了, 畢竟是烏陵腹地。

    路上有村莊城池, 亦有正經的驛站, 只遇到過一次小股的劫匪, 被竹生擊退了。較之之前時時提心吊膽, 動輒喪命的日子, 已經堪稱安寧。

    行了半月有餘,終於到了朝陽城。

    遠遠的看到那座城,同行之人便都發出感嘆之聲,都贊是“雄城”。竹生沒騎馬,一直在車上閉目靜坐,聞言也睜開了眼。

    比起之前路上的兩座小城,朝陽城確實是座大城了。但與竹生從前去過的安平城比,說是“雄城”便有些誇張了。

    安平是長天宗直轄的四大城池之一,那才真正是一座雄城

    她記得那時衝昕飛劍亦只能降落在城外,她仰頭望去,目測那城牆約有二十層樓高。因其高大,無論是從空中,還是從地上,遠遠望去,第一印象便是“雄壯”。

    竹生其實知道,拿安平城來跟朝陽城比,實在是有失公道了。安平城之所以可見建得如此高大雄偉,自然是因爲是修士們以術法輔助修建。朝陽城卻是凡人工匠一磚一石的靠微薄人力修建起來的。

    雖則外面亂了些,烏陵腹地還是依然要檢查文書路引的。這些事有範大先生在,完全無需竹生操心。範大先生在最初的那座小城,便已經使了銀錢辦下來了。

    既是大城,自然人口商業都不是小城能比得了的。甫一入城,便有牙人殷勤上前,介紹客棧、租屋、飯鋪食肆。有苦力只穿着犢鼻褲,腰上纏着麻繩,來問有無活計。和進城的人比起來,這裏的牙人、苦力,顯得格外的多。一撥人進城,便有許多牙人、苦力擁上來爭先恐後的拉客。

    這些事早在路上範大先生便與竹生提起過了,竹生自然是全由範先生做主。範大先生便選了個看起來機靈的牙人幫着尋短期出租的賃屋。那牙人看了看他們人數,又問了問要求,竟直接便將他和竹生領到了城中一處兩進院子裏。

    那院子正正適合這一行人的需求。原也就是短租,範大先生便不費那力再去另看比較了,只與牙人談了談價格。他心思縝密,聽着那價格便覺得虛高。那牙人卻把這院子吹噓得多麼多麼難得,又說他們是多麼走運,碰巧就趕上這院子剛空出來沒兩天。

    竹生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道:“這條街上還有三間院子都是空房。你若再說,我們便走了。”

    牙人目瞪口呆道:“你、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竹生一路行來,便以神識掃過,早發現街上空屋不少。她只道:“我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

    牙人咋舌,連連道“厲害”、“厲害”。愁眉苦臉的,任範大先生將價格削去三分之一。

    竹生瞧得有趣。範大先生滿腹經綸,與之交談,很容易叫人爲他的氣度折服。真到衣食住行諸事上,又格外的接地氣,特別務實。

    便與那牙人立好切結書,短租了一個月。又問:“如何街上這許多空屋”

    生意已經談妥了,牙人便也不藏了,嘆道:“自老王去了,金家便不可一世。他們掌着烏陵,很是加了些名目繁多的賦稅。許多人家覺得這裏不好過活,還有很多讀書人覺得”

    他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覺得那邊兒纔是正統。你知道讀書人講究最多。要說咱們老百姓,頭上坐着誰不是一樣坐着,只要有口飯喫,哪有那麼大氣性兒。偏他們讀書人氣性大,總要說些大不敬的話來。叫金家狠狠的整治了幾批。餘下的人要麼閉上嘴,要麼就走了”

    一切辦妥了,也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事。範大先生與竹生便騎着馬返回大家暫時落腳的食鋪接大家到新住處來。

    一路上,範大先生都很沉默。

    賃的房中傢俱齊全,他們自有鋪蓋卷,一番收拾打掃,便得住了。竹生甚至無需自己動手,七刀手腳麻利的就給她把屋子打掃乾淨了。她的鋪蓋卷,女人們卻不許他碰。她們給她一起都拾掇好了。

    竹生不管這些瑣事,收拾好了的時候已是傍晚,用了飯她便關上門,脫鞋上了牀,盤膝趺坐。

    範大先生拿到功法全本,通讀之後,果然講解起來便順暢多了。這一路上,竹生棄馬乘車,行一路,便聽一路。待到得朝陽城,範大先生已經將那功法解讀了小半了。

    近幾日,竹生已經開始先試着開始修煉最前面的部分。

    她在牀上趺坐了兩個時辰,直到接近子時,才洗漱了躺下休息。她最近已經習慣這樣,但到了現在,依然是毫無所獲。她根本感受不到所謂“靈氣”這種東西。

    是狐狸騙她嗎還是狐狸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能修妖道又或者是這凡人界根本沒有靈氣要不然爲什麼這裏根本沒有修士呢

    竹生思緒紛踏,最後化爲一聲嘆息,嘆息中帶着一絲不甘。

    住在這裏,一日三餐有人料理,又無需趕路。正合了竹生的意。她自從住進來,就壓根未曾出過門。

    與她正相反,範大先生從第二日起,便白日裏都找不見人。

    竹生不關心他有什麼事,也不關心隊伍中旁的人都在做什麼。她幾乎沒出過第二進院子,白日裏不是練功,就是打坐。

    清晨一套刀法演練完畢,收了勢一擡頭,廂房的窗戶敞開着,阿城和七刀,一大一小像兩隻倉鼠一樣眼睛瞪得圓圓的,全神貫注的盯着她看。

    竹生失笑。衝阿城點點頭,提着刀向自己屋中走去,忽地又倒退幾步回來。

    “你的夾板怎麼還沒拆”她狐疑的問。難道這孩子傻到了感覺不到自己腿傷已經痊癒的地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