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成功的!”嚴輝立刻答道,“能無條件拿回澹州,皆因殿下智計無雙!”
“既然出使功行圓滿,嚴侍郎又何必在意其它?”樓喻笑容和煦。
嚴輝心中一凜。
說句實在話,慶王世子完全可以趁王庭內亂幹掉自己,但他沒有這麼做,可見不是個陰狠嗜殺之人。
嚴輝同樣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他做不到像杜芝那樣,將世子往火坑裏推。
遂善意提醒:“可人多口雜,神丹一事殿下是否想過如何同聖上解釋?”
能無條件拿回澹州,就是因爲樓喻用“神丹”救活了頌罕。
現在大家都覺得樓喻手裏有神丹,如果傳到皇上耳朵裏,皇上會怎麼想?
嚴輝覺得這事兒挺難辦的。
卻聽樓喻說:“本就沒有什麼神丹,此計能成功,離不開使團大夫的絕頂醫術。”
嚴輝:“啊?”
世子在說什麼,他怎麼聽不懂?
樓喻解釋道:“巫醫斷定頌罕救不活,不過是因爲醫術不精。咱們使團的大夫在京城行醫多年,經驗豐富,嚴侍郎當真以爲他救不了頌罕?”
嚴輝傻眼:“下官以爲,在阿巴魯請大夫去給頌罕診斷前,殿下並沒有與大夫通過氣,大夫又爲何故意說出錯誤診斷呢?”
“你不說,我不說,不就沒人知道了?”
“那大夫……”
樓喻笑道:“若非他醫術精湛救活頌罕,我也無法設這個局,從而無條件拿回澹州。這麼大的功勞,你覺得陛下會如何賞賜他?”
“……”
嚴輝是真的明白了。
誰能抵得住這樣的誘惑?
能白得一個天下皆知的功勞,成全自己的名聲,獲得皇帝的賞賜,何樂而不爲?
這可是能夠載入史冊的榮光!
憑“一己之力”扭轉整個局面,誰還會傻乎乎地說出真相?
嚴輝是真服了。
慶王世子這撥弄人心的本事,是真的令人生畏。
他忍不住問:“殿下告知下官這些,就不怕下官稟報朝廷?”
樓喻不由笑了:“嚴侍郎深明大義,不乏凌霄之志,又豈是尺澤之鯢?”
出使前,他就讓馮三墨調查過嚴輝這人。
嚴輝雖有“以貌取人”的凡人通病,但並非斗筲之人。
他爲人圓滑,卻又不失赤子之心。
在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出使議和的任務圓滿完成,對嚴輝來說已經足夠了。
依他的性情,即便他瞧出點端倪,也不會再多生事端。
這個節骨眼上,維持現狀纔是最好的。
否則一旦點火,整個大盛都將陷入長久的戰亂中。
這是他所不願看到的。
嚴輝聞言,不由心潮澎湃,眼眶微熱,遂躬身一拜。
他不再多問,只道:“眼下王庭戰亂,其餘官員和杜副統領還留在氈房,希望他們不會有事。”
樓喻笑了笑:“嚴侍郎不必擔心。”
在阿骨突部侍從帶走樓喻和嚴輝之後,馮二筆和宋硯就出門了。
他精通阿骨突部語言,經常偷聽侍從私底下聊天,便分析出王庭的糧草存儲地。
他和馮二筆兵分兩路。
馮二筆來到使團成員帳前,裝作閒來無事,跟侍從攀談,等聊熟幾句,才道:
“兄弟,這是我第一次來草原,感覺跟咱們中原很不一樣,風比中原的狂放,月亮也比中原的大,只是可惜,咱們馬上就要回去了。”
侍從天天守門也挺無聊,有人跟自己說話自然很熱情:“以後有機會還可以來草原!”
“路太遠了,”馮二筆搖搖頭,“我到你們王庭這麼久,都沒怎麼出去過,馬上就要走了,還真有點捨不得,不知道你們王庭附近有沒有好看的風景,我想在走之前多看幾眼。”
侍從指向西邊:“那邊有個湖,非常好看,只不過現在是冬天,水快枯了,沒有夏天那麼美。”
“還有呢?”
侍從想了想,搖搖頭:“冬天確實沒有什麼好看的。”
“好吧。”
馮二筆遺憾地搖搖頭,“但我還是想記下這片美麗的草原,等回到中原,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你可以出去看。”侍從真誠建議。
馮二筆皺眉:“可我想以後能時時刻刻欣賞到草原的美麗風光!”
自己家鄉被誇,是個人都會高興。
侍從明顯變得更熱情了。
他也不禁泛起了愁:“那該怎麼辦呢?”
馮二筆假裝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可以這樣啊!兄弟,我可以畫下來!”
“畫?”侍從詫異,“現在畫也來不及吧?”
馮二筆道:“來得及!咱們使團裏都是擅長丹青的好手!大家一起作畫,應該來得及!”
“可是……”侍從爲難道,“大王說了,等餞行宴結束後,使節們才能離開王庭。”
“餞行前和餞行後又有什麼區別?”馮二筆懇求道,“反正正使和副使都已去了王帳,等宴會結束,咱們就可以啓程回去,不過是我和其他人提前出去而已。”
侍從沉默不說話。
馮二筆繼續道:“哎呀,你要不放心,一直跟着我們不就行了?草原這麼大,咱們又不認識路,到時候還得你幫我們帶路呢!”
“我是真的想將草原風光畫下來,這樣帶回中原,讓咱們中原的百姓都能領略到草原的美景!到那時,文人墨客都紛紛寫文章讚美草原,這樣不好嗎?”
侍從的虛榮心瞬間飆升。
讓中原人都讚美草原?想想真是有點小激動呢!
一直以來中原都稱他們爲“蠻夷”,他們心裏不是不難過的。
仔細想想,要是中原人也能發現草原的好,也能向往他們的大草原,那該多好!
這些使節看起來弱不禁風,就算想跑也跑不遠。
而且他們本來就要啓程回去,早出去一會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更何況,主使和副使還在王帳呢!
侍從便點頭同意了。
馮二筆又進了使團氈房,借樓喻和嚴輝名義,令使團成員全都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