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光和段衡剛趕至城樓,便覺城牆震顫,雙耳齊鳴。
霧氣瀰漫中,忽有火光沖天,猶如電閃雷鳴,風雲變色,令湖州城內外天塌地陷,人心惶惶。
守城士卒已然嚇得瑟瑟發抖,口中喃喃道:“天降神雷!天降神雷!”
“老天爺發怒了!”
“老天爺發怒了!”
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中,就連段衡和裘光都被這未知的驚雷搞得心如懸旌、魂慚色褫。
更別提其餘兵士和百姓如何神喪膽落、跼蹐不安。
驚雷平息後,一股硝煙味瀰漫開來,鑽進衆人鼻腔,讓人覺得好似被天神的怒意籠罩,心驚膽戰。
有兵士抖着聲音問:“統領,不會真的是天神發怒了吧?”
“胡說八道!”裘光連忙喝止,“咱們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天神爲什麼發怒!”
他本身不信鬼神之說,只是面對相信的士卒,只能用他們的邏輯反駁。
兵士囁嚅道:“難道、難道慶王世子是真龍天子,咱們昨天拒絕了,所以……”
“放你孃的屁!”裘光怒不可遏,直接拔劍而出,“你再胡言亂語,老子割了你腦袋——”
“轟——”
炸雷之聲淹沒了裘光的怒吼。
四周皆靜,唯餘地動山搖、雷聲滾滾,又見雷火在霧中霹靂閃現,令人洞心駭耳、魂驚魄惕。
霍延讓人隔一段時間扔一個震天雷,一共扔了六個。
直到金輪初現,霧氣漸散。
湖州城的士兵和百姓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一串清亮的哈哈大笑聲。
“裘統領,怎麼湖州城大晴天打雷了?”楊繼安調侃道,“難不成是天降罰雷?”
段衡眯着眼遠眺,問裘光:“這就是昨日勸降的小子?”
“嗯,忒能說了,說話都不帶喘氣兒的。”裘光鬱悶道。
他到現在心神還沒緩過來。
段衡朗聲迴應:“什麼天降罰雷!不過是你們弄出來的鬼把戲!”
“對!都是你們慶軍弄出來的鬼把戲!”裘光嗤笑道,“用這些鬼蜮伎倆就想讓我們投降?門都沒有!”
楊繼安問霍延:“打不打?”
霍延肅目:“打!”
湖州軍心不穩,士氣低迷,不趁此機會攻城,還等什麼?
他一聲令下,旌旗獵獵,戰鼓雷鳴,喊殺震天。
裘光迅速對段衡說:“此處危險,你先回府衙!”
“你要當心。”段衡目露擔憂。
裘光冷嗤一聲:“不過這麼點人,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厲聲下令:“弓箭手準備!滾木準備!礌石準備!滾水準備!”
用滾水而非滾油,是因爲湖州窮得只有水,沒有油。
湖州的弓箭製備並不精良,射程大概也就五六十步遠。
慶軍在五十步外停下,豎盾牌遮擋箭雨。箭矢劃過長空,抵達盾牌上時已經不剩多少力道了。
它們擊中盾牌,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慶軍弓箭手於盾牌後張弓。
他們的裝備完全碾壓湖州駐軍,且各個箭術卓絕,百步穿楊。
湖州城樓上死了一些士卒,倒是慶軍這邊並無多少傷亡。
裘光越打越覺得不對勁。
他仔細觀察慶軍陣仗,忽地心頭驚跳,問左右:“慶軍有步兵三千,這人數怎麼對不上?!”
左右副統領聞言,不由定睛望去,皆是一驚。
“會不會尚有一部分慶軍留在營地?”
裘光問:“你他孃的攻城不帶足兵力?”
“……”
左右皆沉默不語。
裘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口一陣慌亂。
“北門和西門如何了?!”
沒有人能夠回答。
裘光死死盯着城下的慶軍,他們龜縮在五十步外,哪有什麼攻城的跡象?
他被騙了!
一股鹹腥涌上喉嚨,被他死死壓制下去。
“快派人去探!”
與此同時,湖州城北門已經陷入兵荒馬亂之中。
霍延在東門投擲震天雷,真正目的是爲了吸引湖州所有人的注意力。
“天降罰雷”這種迷信的招數,對普通士卒和百姓來說有用,但對裘光和段衡根本就沒用。
不過是爲了混淆視聽而已。
真正的戰鬥是在北門。
湖面水汽充足,霧氣比陸地上還要濃重。
江波率水師於北門湖面停留,船上攜一應攻城用具,還有一千餘步兵。
因爲霧氣太大,放哨的漁民根本看不見他們。
北門外建了水寨,要想攻入北門,必須要拿下水寨。
大霧茫茫,不辨方向,該如何抵達水寨?
好在江波等人行船多年,極有經驗,也有辨別方向的工具,能大致判斷北門的方位,估算出距離。
“差不多了。”江波道。
立刻有弓箭手張弓搭箭,並將包裹了桐油和燃料的箭尖放入火盆中引燃。
火箭咻然迸發,淹沒在濃濃迷霧中。
下一刻,便聽一道驚呼:“怎麼回事!哪來的箭!”
江波揚脣一笑,對元銘道:“看來我這手藝還沒退步嘛。”
他在水上有種天生的直覺。
元銘無奈:“行了,聽到聲兒了,咱們快過去吧。”
水寨的兵也不傻,他們迅速集合起來,試圖抵禦陌生來客。
箭矢在濃霧中橫衝直撞,撞到大船上,又掉落水中。
江波拍拍手下的兵:“該你們上場了。”
擅長水性的士兵立刻潛入水中,悄無聲息地遊向水寨。
金輪冒出了一點頭。
橘色的光線穿透霧氣,帶來了一絲光亮。
水師前鋒潛至水寨附近。
長久訓練出的能耐,在這場無聲的戰鬥中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水寨守兵的不可置信下,他們很快掌控了水寨。
霧氣散了一些。
慶州戰船靠近北門水寨,江波對周滿道:“接下來就交給周千夫長了。”
他們水師只負責水上作戰,不負責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