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刺入樓秉身體時,湯誠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快意。
所謂的皇帝,不過如此!
突然間,脖頸處一涼,他下意識後仰躲開。
樓秉左手握住鮮血淋漓的長劍,右手卻執匕首。
匕首之前藏在他的袖中,因一擊不中,又刺向湯誠胸口。
然,湯誠身着鎧甲,樓秉氣力不足,匕首不過刺入一點皮肉,無法繼續推進。
湯誠大怒,驟然拔出長劍,又揮掉匕首,再次刺入樓秉腰腹。
鮮血汩汩而出,於大殿的臺階上蜿蜒。
樓秉“嗬嗬”盯着他,卻已無力再說一個字。
陽光從殿外照進來,在他眼中點燃一絲光亮。
隨着湯誠的再次拔劍,這抹光亮又迅速湮滅。
嘉熙二年五月初八,嘉熙帝爲逆賊湯誠所害,喪命於廣德殿上。
湯誠命人搜尋整座皇城,連玉璽的影子都沒找着。
就算重立新朝不需要玉璽,但他也不想玉璽落入別人手中。
尤其是樓喻。
他親自拷問謝策玉璽的下落,謝策閉口不言。
湯誠氣急敗壞,揪起謝策髒污不堪的頭髮,惡狠狠道:“朕知道,玉璽一定在你娘和你弟弟手裏,他們躲起來了,對不對?”
謝策“呸”出一口血沫,噴了湯誠一臉。
他的身上已無一寸好肉,整個人猶如一灘爛泥,在陰暗的牢房裏等着發爛發臭。
他爹已經用命換取謝家的未來,他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爹在九泉之下失望。
他是侯府嫡長,合該爲侯府的榮耀而戰。
湯誠抹了把臉,竟笑着道:“你既然不怕死,那我就看看你娘和你弟弟忍不忍心。”
他說着,吩咐手下:“將謝策吊在天樞門外,讓佟氏和謝茂都好好看看。”
手下:“……”
湯誠眉眼一厲,“怎麼?”
手下立刻遵命。
謝策像是破麻袋一般,被人拖出了牢房。
牢房外,軍師孑然而立。
他望着狼狽不堪的謝策,眼中流露幾分悲憫,勸道:“你們謝家藏着玉璽,是想將玉璽交給東安王罷?”
謝策低垂着腦袋不作聲。
軍師嘆道:“如果我沒記錯,謝家與東安王是敵非友,你又何必討好於他?”
謝策緩緩擡起頭,面容污濁,唯一雙眼黑白分明。
“我不是討好他,我只是忠於謝家的信念。湯誠倒行逆施,危及社稷,我謝家但凡還有一絲氣力,就會抗爭到底!”
軍師:“……”
他遺憾道:“那我也幫不了你了。”
謝策道:“以你的能耐,又何必聽命於湯誠?屈才了。”
軍師不再說話,側身讓路。
此時,謝茂身攜遺詔和玉璽,化裝成乞丐,奮力奔波在去往慶州的路上。
他不能光明正大地騎馬通過州府,只能儘量挑一些偏僻小路步行。
即便是史明入城後,他也沒有受過這樣的苦。
鞋子磨破了,腳底生泡了,他疼得差點掉眼淚。
因爲身上的東西實在太重要,他不敢在任何地方住店,每天只能在野外幕天席地,身上髒得不能看,活脫脫一個標準的乞丐。
是以,湯誠派人在各州府探查驛使,根本就沒有意義。
啓州這幾年災禍不斷。
又是洪水,又被天聖教佔據過,啓州知府又是個無能的,所以啓州境內蕭條得很。
嘉熙帝登基後,天下平穩了一年多,京畿附近州府恢復秩序,少有匪患、流民之類的,是以,謝茂一路走過來相對安全。
但啓州不一樣。
百姓過不上好日子,便有少數落草爲寇,專門搶劫過路人的財物。
謝茂雖衣衫襤褸,但匪徒眼利,瞧出他懷中略有鼓囊,且行跡偷摸,目光警惕,便猜測他身上或許藏着什麼值錢的寶貝。
這樣一個形單影隻的肥羊,不搶他搶誰?
匪徒一哄而上,將謝茂團團圍住。
爲首的惡狠狠道:“把你身上的寶貝交出來!”
其餘匪衆附和。
“交出來!”
“交出來!”
謝茂心驚肉跳,慘白着臉說:“各位壯士,我就是個要飯的,身上哪有什麼寶貝?”
“呵呵,”爲首的目光落在他胸口處,“這麼大的寶貝,當咱們眼瞎啊!”
謝茂連忙說:“這裏面是我要飯的破碗,真不是什麼寶貝!”
“嗤!”爲首之人蔑笑道,“聽你口音,是從京城來的吧?你一個乞丐,不在京城討飯,跑到咱們這小地方幹什麼?別廢話了,快交出來!否則咱兄弟們就不客氣了!”
謝茂苦着臉:“壯士們不知道嗎?京城都亂了!我一個要飯的,擔心被誤殺,只好出來避避風頭。”
京城亂了,匪徒們多少有些耳聞。
他們半信半疑地看着謝茂。
爲首的說:“那你把破碗掏出來給咱們瞧一瞧。”
謝茂:“……”
他緩緩伸手探向衣襟,從衣服裏抓了十幾枚銅板,隨即伸手一揚,銅板稀里嘩啦地砸向匪徒,又落到地上。
有錢不撿是傻子!
匪衆立刻彎腰去撿銅板。
謝茂趁此機會,立刻轉身就跑。
爲首的覺得自己被愚弄了,氣得火冒三丈,敲着匪衆的腦袋,“撿個屁撿!還不快追!”
謝茂一個人在前頭跑,一羣匪徒在身後追。
到底出身武將世家,謝茂以前再不着調,底子還是有的。
若是在平時,他可能早就將他們甩遠了,可他現在神疲體乏,腳上又起了泡,跑起來簡直痛不欲生。
腦子說要跑快點,可雙腳根本不聽使喚。
太他孃的疼了!
謝茂聽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眼中不由飈出淚花。
玉璽和詔書不能丟啊啊啊啊!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一隊人馬。
他連忙揮手高呼:“救命啊!救命啊!”
隊伍迎面而來,馬車旁一羣高大威猛的漢子護衛左右,身上穿着統一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