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思遠聽聞沈長軒所說，眼眸動了動，說道：
“不瞞沈先生，我所知的，並不比沈先生多太多。”
“嗯？”沈長軒凝眉，展露不解。
饒思遠繼續說道：
“在此之前，我只知生死之心孕育了大沼澤的妖獸，以及生死之心是隱組織布置用以鎖住天地氣機的陣法。其餘的知之甚少。
“想必剛纔沈先生已經感受到了，確實如我掌握的情況一樣，生死之心將此間天地靈氣牢牢地鎖定所在它附近，以至於讓大沼澤、平明原乃至整個涼州府、甘州府變得靈氣稀薄。
“而它在鎖住天地靈氣之後，將之化成了某些特殊的養分，供養給妖獸的卵，然後造成大沼澤妖獸遍地的情況。”
饒思遠淡淡地說着，沈長軒聽聞，稍稍點了下頭，卻仍注視着對方。
饒思遠所知的，他相信不止於此。
饒思遠看見沈長軒的神情，眼神稍有些飄忽，緊接着說道：
“除此之外，我在包裹生死之心的卵殼被破除的時候，還發現一點特殊的氣息。”
“氣息？”沈長軒聽他如此說，只覺事情的關鍵在此，不免擡眉。
饒思遠繼續說道：
“一種特殊的氣息，但對我大道學宮門人來說又十分熟悉的氣息。它的名字，叫作——
“太初。”
……
長京城中，重重帷幕之後，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正翻閱一本古書。
忽然間，他眉頭跳了下，隨即看向西北方向，眼中透出些異樣的光芒。
這光芒只持續了少頃，就被一點陰鷙所取代。
他低眉，看着手中的書卷。
他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兩個用前朝篆文寫成的奇特文字：
“太初。”
……
與此同時，夜行人總部、大道學宮、玉虛仙境，以及人間紅塵軟香中，有人皺眉，有人沉吟，有人鬱郁飲酒，有人則倚紅偎翠、眼中透出分迷醉：
“太初……”
……
“太初？”沈長軒凝視着饒思遠，沒有說更多的話，靜靜等待饒思遠的下文。
他雖第一次從饒思遠口中聽到這個詞，但對太初並不感到陌生。
大道學宮的聖燈，全名叫作“太初明燈”；長生夢的前任主人劉長生，飛昇之時遭受到太初的侵蝕，渡劫失敗，萬劫不復；除此之外，他在陽平峽遇到了迴環往復的幻境，也曾懷疑催生幻境的陣法同太初有關，但無從證明。
夜行人前任督主唐淵海所着的《道理》中並未對太初有過任何描述，是以他對太初瞭解不多，以前也有過向饒思遠詢問的念頭，但當時想到饒思遠未必願意回答，所以作罷。
如今聽饒思遠親口提起，他便想聽聽這位大道學宮的大夫子對太初的解釋。
他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着饒思遠，饒思遠亦用同樣的眼神注視着他。
“我記得我曾向沈先生提起過，‘大道’與‘天道’的區別。”饒思遠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大道學宮認爲，天道不仁，當行大道，取而代之。”
“你口中的大道，和太初是什麼關係？”
饒思遠目中透出分堅定，說道：
“太初，就是我們追尋的大道。”
沈長軒瞳孔微張，這個回答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饒思遠緊接着說道：
“前朝末年，天道將傾，前朝靈帝意以太初取而代之，可惜不行。後來，絕地天通，天地氣機鎖定，不論是天道還是太初，對世間的影響都大爲削弱。”
沈長軒聽饒思遠如此說，便隱隱猜測到什麼，問道：
“所以，本朝在各地佈置陣法，鎖住人間靈脈、天地氣機，就是爲了削弱太初？”
饒思遠莞爾，不置可否。
他目光從沈長軒的身體上劃過，落到裂谷之中，然後說道：
“沈先生且聽我慢慢說來。我到此查看生死之心的目的，就在於確認一件事情，一件記載在我恩師的手稿中，但未經證實的事情。”
“和太初有關？”沈長軒問道。
饒思遠點頭，說道：
“恩師猜測，本朝收編‘隱’組織後，亦想利用太初的力量，於是命隱組織在大沼澤中佈置了生死之心。
“可惜，組織這件事的那位皇帝陛下太過想當然，太初乃是大道，豈能爲凡人所馴服利用？
“隱組織對太初力量的掌握出了偏差，反而導致妖獸橫行，整個組織也差點在那場變故中覆滅。順利活下來的，可能只有幾人而已。”
沈長軒聽着饒思遠所說，眼瞼垂下來，說道：
“活下來的人，沒有力量再破壞生死之心？所以才任由大沼澤中妖獸作亂？”
饒思遠說道：
“我猜測是這樣的，但我不能確認。恩師相信，隱組織仍延續到了現在。不過我大道學宮從未和他們打過交道，事實如何，尚不清楚。”
沈長軒點頭，回味饒思遠所說，忽然有了個想法。
那個潛藏在自己身體深處的奇特存在，是否和太初有關？也許，它是在自己獲得長生夢的時候悄然侵入自己身體，然後在剛纔受生死之心放出的太初氣息的刺激，才同自己爭奪身體的控制？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剛纔經歷的，或許比自己認爲的還要艱險。
不過他仔細一想，只覺這個可能性不大，若那個神祕存在同太初有關，應該不會因爲承受不起自己的命運而湮滅。
這麼想着，沈長軒心中稍定，而後又向饒思遠問道：
“我現在有點好奇的是，你們大道學宮既然尊崇大道，尊崇太初，那麼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麼？破壞夜行人的佈置，讓太初重新降臨在世間？可是，我記得你說過，當今皇帝也是同你們站在一起的。這一點，我看不明白。”
饒思遠聽到沈長軒這麼說，嘴角笑意更濃。
“沈先生，我之前說過，你我到星辰海一遊，自然知曉我們到底想做什麼。
“不妨到了星辰海，同我仔細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