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某種程度上能夠勾連天道、與天道相融的沈長軒來說，要溝通太初，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饒思遠知曉這件事，故而提出這個請求，然後用灼灼的目光注視着沈長軒。
沈長軒保持着沉默，思索良久，最終伸出手嘗試着與瓷瓶上方出現象徵太初的花朵溝通。
太初的氣息，與天地靈氣有所近似，故而在稍稍的嘗試之後，沈長軒就成功地將自身的氣息同太初的氣息勾連在一起。
之後，他又看向水中的銀龍，用扭曲空間的方式讓最接近自己的長釘出現在身前。
如之前一樣，他伸出手接觸長釘，嘗試着將長釘從銀龍身軀中拔出。
他身體迅速地衰老，再一次經歷上次接觸長釘的過程，然後感受到從銀龍身軀中散發出的天地靈氣，以及其中若有若無的太初氣息。
他定神，抓住銀龍身軀中泄露的太初氣息，然後將之同瓷瓶中的太初氣息勾連。
他只是嘗試着這麼做，但兩處太初氣息之間似乎有某種難以爲人察覺的勾連，於是在他的引導下迅速地對接、溝通、融合。
而沈長軒也藉着太初的力量，保持與長釘接觸的同時維持自己的狀態，沒有繼續衰老。
他不敢在太初力量最蓬勃的時候聯絡長生夢交換力量，避免太初侵染長生夢。
這件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這一刻，他身邊的饒思遠定睛，口呼：
“照見過去未來！”
隨即施展一道法門，於是他和沈長軒周圍天地一黯。
之後出現在他二人面前的，是一幅與星辰海完全不同的圖景。
圖景中有山有水，山巒如眉，**如鏡。
有人于山水畫卷中修行，他金身初顯，三花聚頂，顯然距離飛昇不遠。
可仔細一看，那人臉上卻瀰漫着黑氣，顯得很不正常。
沈長軒看着這畫面，忽然有所明悟。
這是在長生夢中嘗試飛昇的劉長生，而他臉上的黑氣自然就是侵蝕他的太初！
這個時候，一個念頭便在沈長軒腦海中呈現。
修爲越高，越接近天地大道，也就越接近太初，越容易被太初侵蝕。
那麼，本身與天道息息相關的自己呢？
沈長軒瞳孔微張，旋即又意識到一件事。
長生夢位格極高，輕易不能窺探，可太初的氣息能夠重現這樣的畫面，說明太初的位格遠遠超過長生夢！
這結論，連帶着剛纔所想，讓沈長軒幾乎有種立即撤去和太初氣息的聯繫的想法。
好在，確認自己狀態無礙之後，他穩住心神，繼續維持眼前的畫面。
隨後，那劉長生連帶着山水圖景一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地間無窮無盡的修行者。
沈長軒明白，這表示絕地天通之前，天地靈氣未受禁錮之時，修行者數不盡數的盛況。
這個時候，沈長軒注意到畫面中每個修行者的身體上都有一絲黑線冒出，延伸到天盡頭，交匯成一片巨大的烏雲。
與此同時，他耳邊響起一個縹緲的聲音：
“當修行者有過江之鯽之衆，有登峯造極之修爲，太初將自沉睡中醒來，收回它的權柄，將它的威能散播到四海，讓天地成爲它的玩物，讓民衆成爲它的芻狗……”
他意識到，這正是絕地天通的根本緣由！
就在這一刻，他身邊出現一個頭戴冠冕，身穿龍袍的男子，對着前方的圖景幽幽地嘆了口氣。
聽男子的嘆氣聲，沈長軒便明白剛纔說出那句話的，正是此人。
沈長軒身軀微顫，凝視此人，一瞬之後便知曉此人是誰。
前朝靈帝，滅佛滅道行動的始作俑者！
沈長軒回想此人說的話，終於明白當年他爲何要大開殺戒，以至於怨聲載道，羣起反抗，最終王朝覆滅，身死人手。
因爲他懼怕過多的修行者引起太初的甦醒，他要用將修行者斬盡殺絕的方式阻止太初對天道的取代！
顯然，這種方式並不能奏效。
但循着這個思路，沈長軒便知道大乾王朝才建立不久，當時的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讓公門各組織布置陣法，鎖住人間靈脈，造成絕地天通局面的緣由。
和前朝靈帝一樣，是爲了避免太初做大，天道覆滅。
相較於前朝靈帝的做法，這種方法更加溫和，更加不容易遭到修行者的反抗。
當然，敢反抗的修行者早就在靈帝的倒行逆施和前朝滅亡新朝建立的征戰中損失殆盡了。
沈長軒如此想着，眼前的畫面又發生改變，這一次展示的是銀河潭中銀龍被長釘束縛的景象。
這是一場惡戰，而在場的修行者，從衣着上看，不止有大乾王朝的開國皇帝和各大公門組織的建立者，還有玉虛宮等門派的高人。
顯然，不能任由太初取代天道，是當時的頂尖高人的共識，哪怕阻斷人間靈脈，讓天地靈氣變得稀薄這件事對他們的修行極其不利。
這便是犧牲……沈長軒感慨之餘，心中又冒出另外一個念頭。
這真的是犧牲嗎？
太初，是否真的如這些人所想那般恐怖？
沈長軒難以下定論。
從生死谷中的場景來看，太初催生了妖獸，危險詭異。
可從饒思遠對太初的態度，還有今日他本人對太初氣息的接觸來看，太初似乎沒有前朝靈帝等人認識的那樣可怕。
沈長軒吸了口氣，暫時將這個問題擱置。
他凝神，眼前出現一幅模糊的畫面，畫面中有一個聲音：
“思遠，爲師要走了，你且珍重。”
這聲音有些耳熟！沈長軒悚然一驚。
隨後，另外一個讓他聽着耳熟的聲音響起：
“老師，能不能不走？”
“老師也想不走啊，可惜不能。”
伴隨着這對話聲，畫面越來越清晰。
沈長軒便看見，身穿青衫相貌和現在沒什麼區別的饒思遠，以及另外一個被煙雲籠罩的身影。
這個身影，即便是在太初的窺探中，仍然無法看清面貌。
這說明，此人的位格不在太初之下！
沈長軒看着這個模糊的身影，身體微微顫抖，以至於無法維持同太初氣息的聯繫。
眼前的畫面支離破碎，現實中的銀河潭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皎月朗朗，潭水清清。
饒思遠站在沈長軒的對面，星眸閃耀。
他說道：
“老師。”
（第二卷，浮生遊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