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皇朝帝業 >第189章 破釜決戰(下)
    這一刻,聶嗣等了很久,他期待了很久,同時也謀劃了很久。正如那條‘進度條’一樣,在酆軍最後快要因爲糧食潰營的時候,聶嗣拿出了所有的糧食,讓三軍士卒喫好喝好,同時也砸爛了所有的火竈器物,燒燬帳篷,誘敵深入,同時他也斷絕了自己所有的後路。

    今夜,將是一羣沒有後路,拼命死戰的酆軍士卒!

    聶嗣,同樣也沒有退路。他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暴風雨前緊張等待的刺激。他的骨子裏,就是冒險。

    巨大的火幕阻隔營帳內外,一雙雙潛藏在暗處的眼睛等待着獵物出現。他們手中的長矛已然鋒利,戰刀早已磨的雪亮。這一切,都在給公叔服的義陽軍準備的。

    轟隆隆!

    隨着大地震顫的越來越頻繁,一道道黑漆漆的影子在火幕上出現,緊跟着喧鬧聲接二連三的響起,而後一道道人影越過火幕,衝進營帳內圍。

    然而這一刻,這些人卻傻了。

    因爲這裏和外面的混亂完全相反,沒有亂跑的酆軍士卒,沒有四處倒塌的廢墟,甚至那一堆堆排列整齊,燃燒的營帳,彷彿在告訴他們,你們上當了!

    當公叔服看見這一切的時候,整個人渾身冰寒,彷彿三伏天被涼水從天靈蓋澆到腳底板。不是舒爽,而是來自內心的驚駭。他並非不知兵,營帳內圍如此佈置,很顯然是事先有所準備。這哪裏還有半點潰營的摸樣?

    “撤......退!”

    一聲慘厲嚎叫,公叔服大吼:“快撤!”

    他的話音未落,一支箭矢‘咻’的一聲自其頭頂掠過,射下他的金盔,公叔服的長髮頓時飄散空中。

    “殺!”

    潛藏在暗中的酆軍動了,他們宛如一頭掉進獵人陷阱之中的困獸之狀,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決絕的死意和發自內心的瘋狂。他們營帳已被燒燬,釜器已破,他們沒有後路!

    他們唯一的生路,就是殺!

    置之死地而後生!

    向死而生!

    殺光所有的義陽軍!

    求生的本能,讓上萬酆軍發自內心的癲狂,化身人形野獸,不要命的撲向義陽軍!

    義陽軍士卒瞬間爲之呆楞,這和主將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酆軍潰營,士卒毫無戰力麼,這些如狼似虎的酆軍士卒是什麼?

    他們註定得不到答案,因爲酆軍已經撲殺至近前,短兵相接,生死相搏。在絕境之中,酆軍突破極限,戰力徒升。而他們對手,義陽軍則在驚駭之中不知所措,面對酆軍的瘋狂進攻,如同江潮遇上海潮一半,瞬間被其吞沒。

    “殺!”欒冗一騎殺出,直奔公叔服而去。這些日子,他可憋壞了,現在終於能放開手腳撕殺,讓他得以釋放渾身用不完的力氣。

    公叔服看着火幕之下,打成人海的戰場,整個人‘入定’一般,只覺得自己再做夢。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不是自己屠殺?

    爲什麼酆軍早有準備?

    “公子快走!”副將的大吼聲打斷公叔服的思路,他擡頭看去,只見一員酆軍猛將,手持雙戟,如同泥石流一般,在亂軍中肆意殺伐,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朝着自己衝來。

    灼熱的火幕,讓公叔服渾身溼透,漫天的小雨不足以爲他降溫。

    “撤!”

    公叔服掉頭便跑,他身邊沒有猛將,難以抵擋那個酆將!

    欒冗見公叔服在親兵護衛下準備逃跑,心下大急,連忙率領親兵追趕公叔服。

    大營之間,到處都在血戰。酆軍士卒砍死義陽軍,又反被義陽軍士卒偷襲捅死。

    聶嗣縱馬狂奔,同樣在殺敵。他的身邊跟着崇侯翊,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像是一個青銅五身邊跟着王者一樣,有人帶着上分,純屬個人屠殺表演。

    在大營西邊,華裕邯率軍衝進大營之後,遇見了和公叔服一摸一樣的場景。不過他的對手是陰休,以及陰休的兩員愛將,中行美和洪嬰。

    早在新野攻城戰的時候,陰休和華裕邯就遠遠的見過一面,他們也算是老對手了。

    中行美手持偃月長刀,拉着繮繩,縱馬走到中央。

    “華裕邯,你守城勇猛,今日讓我看看,你武力如何。”

    情況明晰,華裕邯知道酆軍潰營是假,引誘他們進攻是真,他知道自己和公子已經中計了!

    現在,他面臨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頑抗,一個是立即撤退。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退無可退。因爲他很清楚,酆軍既然設下陷阱引誘他們進攻,那麼外面必然有人埋伏。

    “賊將!”華裕邯怒罵一聲,提着同樣的長刀奔向中行美。

    馬戰大將,其實多用長兵、如矛、槍、偃月刀、鏜、甚至是熟銅棍一類。在這些長兵中,大多數猛將偏愛槍和偃月刀。畢竟,有‘俊槍霸刀’的說法。

    華裕邯算得上是一名良將,他家學源遠,自身腹有才華。可是面對中行美這樣的猛將,他就顯得不夠看了。

    兩將交手,僅僅十幾回合,中行美一刀將華裕邯斬落馬下。

    “土雞瓦狗,插標賣首之徒,髒了某的大刀。”中行美不屑的掃過華裕邯屍體。

    陰休拔劍大吼:“進攻!”

    轟!

    火焰熾烈,空中卻又飄散着小雨,水火併存,血戰不止。

    遠在外圍掠陣的宋聞,已經察覺到不對。公叔服率軍攻營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可是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同時,營帳中卻爆發出可怕的喧鬧聲。

    “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宋聞命令親兵。

    不待他的親兵行動,一支暗夜箭矢便將其射死。隨之而來的,是夏陽悌和曲周邯率領的萬餘大軍。

    聶嗣和陰休負責大營本陣,夏陽悌負責大營外圍。他的兵馬,全都是之前逃出去的‘潰兵’。

    酆軍黑龍旗在黑夜之中若隱若現,偶爾火光乍現,黑龍猙獰的面孔便會一閃而逝。

    “酆軍?!”宋聞失聲。

    這怎麼可能,酆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按照他的預想,這個時候酆軍早已炸營,所有的酆軍士卒都在四散逃跑纔對。酆軍怎麼可能會列裝整齊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眼前的酆軍披堅執銳,士氣高昂,哪有半點潰兵之狀?

    到底發生什麼了?

    迴應他的,是黑夜中伴隨雨滴一同落下的箭矢,以及夏陽悌和曲周邯的撲殺。

    宋聞來不及逃跑,被曲周邯一刀斬下頭顱,其身後數千大軍,全部四散而逃,要麼被酆軍所殺,要麼抱頭投降。

    大營之中,戰鬥已至白熱化。準備充分,且又抱着決絕死志的酆軍將義陽軍打得節節敗退。

    噗呲!

    長劍捅入義陽軍士卒胸膛,聶嗣一隻腳抵在義陽軍士卒胸膛上,費力的將長劍拔出,帶出一大串血珠子,濺射在臉上和身上。一個時辰的酣戰,聶嗣不記得自己砍殺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力竭。可是他卻沒有後退半步。

    渾身染血,刀口砍人砍到捲起,砍到出現缺口。

    他亦然一步未退!

    受到聶嗣的激勵,酆軍士卒士氣更加高昂,紛紛大吼着拼殺。

    聶嗣拄劍而立,俊毅的面孔上佈滿敵人的血點,額上落下幾縷碎髮,更顯得他可怖。他的雙手,劍柄,早已染紅,掌心因血而變得潤滑。

    他的四周是漫天的火海,他的頭頂,正在飄落下雨,他的耳邊,迴盪着叛軍的慘嚎和酆軍的喊殺。

    “將軍,我們贏了!”崇侯翊看着節節敗退的叛軍,發自內心的尊崇聶嗣。他無法想象,自家將軍,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去吧,我這邊不用看護了。”聶嗣道。

    此時此刻,叛軍已成潰敗之勢,他已經不用再爲酆軍擔憂。自然而然,他也不需要崇侯翊的保護。況且,他也知道崇侯翊早就有心出去殺敵。

    “真的嗎?”崇侯翊一喜。

    “去吧。”

    “多謝將軍!”崇侯翊也不矯情,抱拳行禮之後,翻身上馬,朝着外面殺去。

    聶嗣四十五度角仰視雨夜,爆發出癲狂的笑聲。

    這纔是他聶嗣,這纔是男兒該做的事!

    壓抑,只能用鮮血和殺戮來釋放。

    在這黑濛濛的雨夜之中,繁星明月隱匿,唯有少數星辰,在黑夜之中閃亮。

    轟隆隆!

    大雨滂沱而下,雨速急躁,雨滴甚大,砸在人臉上生疼無比。大營周邊漸漸冒起白煙。

    雨滴淋溼聶嗣全身,他站在雨中,看着雨水混合着血水流遍大地,看着一個又一個士卒倒在地上變成屍體,看着雨幕和火幕在天地之間糾纏交鋒。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聶嗣情緒已至頂點,在雨中一聲怒吼。

    數千酆軍士卒跟着大吼,“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

    嘴上喊得殺意四濺,下手狠辣無比。能砍頭就砍頭,不能砍頭就抹脖子,追求一擊必殺!

    這一戰,聶嗣以近五萬兵馬,擊潰六萬叛軍。殺死敵軍四萬餘人,投降一萬餘人,另一萬餘人失蹤,繳獲軍械兵甲數萬件,糧草近五萬石。

    酆軍這邊損失同樣慘重,陣亡近兩萬餘人,其餘重傷和輕傷不計其數。

    叛軍主將、華裕邯、宋聞、黎乙弓等人被殺,義陽國嫡長子公叔服被欒冗俘獲。

    自此,屯駐南陽國的叛軍全部被殲滅,同樣的,義陽國的絕對主力就此消亡。

    這一戰打完,義陽國已經走上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