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皇朝帝業 >第196章 大耳貼子
    豫州、沛國、相縣。

    “敗了?”沛王高辛積奴看着下方單膝下跪的大將兆安國,不死心的問道:“公叔涓怎麼敗的?前段時間你還寫信給寡人,言義陽軍已經包圍酆軍,怎麼一轉眼就敗了?”

    兆安國解釋道:“此前義陽軍確實已經包圍酆軍,並且佔據堵陽城,切斷酆軍糧道。但是沒想到酆軍絕地反擊,在永饒冶打敗公叔服的六萬義陽軍,並且乘此機會大舉南下攻打新野。義陽國戰敗,公叔服等人也被其所擒。末將見事不可違,便率領兵馬突圍。”

    沛王張張嘴,話到喉嚨重新嚥下,罵道:“公叔涓匹夫豎子,不足與謀。寡人援兵一萬,他竟也能敗,簡直無用至極!”

    如果說鉅鹿王對義陽王只是報以‘看官’心態,冷眼旁觀,那麼沛王則是對義陽王上了心的,甚至是寄託一定的期望。他希望義陽王能成爲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樣朝廷就會不斷派兵攻打義陽國,而他則能繼續暗中發展,完善計劃。因爲義陽國的造反,朝廷根本不敢對他有什麼動作,他可以更放開手腳。是故,當初義陽王希望他支援,他儘管心中不願意,但還是捏着鼻子贊同。拿出一萬精兵和五萬石糧食。甚至,還將自己的大將兆安國派過去幫助他。

    可現在,短短數月時間,義陽國居然戰敗,自己支援的糧草損失暫且不提,單說那一萬精兵的損失,就讓他異常心痛。無論是沛國也好還是鉅鹿國也罷,他們的國土面積不過一郡之地,治下之民也不過十數萬,每一個士兵都是珍貴的,必須用在刀刃上。

    “廢物!”

    ‘咣’的一聲,沛王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案上酒盞爲之一震,撒漏些許酒水出來。

    這時,劉湘已經看完兆安國帶回來的戰報,他朝着沛王拱手,安慰道:“大王息怒,義陽王之敗,在於大意輕敵。酆將聶嗣,曾在上洛郡敗其十萬大軍,義陽王沒有吸取教訓,再度交戰聶嗣,卻不知小心謹慎,反而輕視之,着實不該。縱觀義陽國之敗,無非是人也。臣希望大王,要重視這個聶嗣。此子雖年幼,但心性成熟,且兵法韜略嫺熟無比,非常人可度之。”

    沛王含糊其辭的點點頭,旋即道:“先生,你說的寡人都明白箇中輕重,聶嗣不能不防,寡人清楚,可是現在寡人就想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如今公叔涓戰敗,義陽國覆滅,朝廷肯定將寡人視爲下一個目標,寡人該何去何從?”

    鉅鹿國有北疆軍團盯着,朝廷一時間不會太擔心,但是沛國周邊可沒有第二個‘北疆軍團’。隨着義陽國覆滅,沛國就像黑夜中的夜明珠一般,引人注目。

    沛王懊惱道:“這個公叔涓,爲何就不能再撐一段時間呢。”

    韓尋笑着開口道:“大王不必擔憂,暫且放心。義陽國戰敗,雖然對我們的計劃有所影響,但是並不危及大局。正好趁此機會,臣向大王稟報計劃所行情況,讓大王心裏有數。”

    “好,你且道來。”

    韓尋緩緩道:“大王,如今之情況很明晰。鉅鹿國在北,有北疆軍團防備,他們絕不會起兵,只會等待大王率先起兵,引朝廷大軍南下之後,他們方纔會有所動作,是故大王絕不可先動,必須要等鉅鹿國先起兵。而今,義陽國戰敗,朝廷自付有北疆軍團鉗制鉅鹿國,所以必定會針對大王。當此時,大王切不可妄動,得先讓其他人動,讓朝廷自顧不暇,如此我們方能取利。”

    “臣已暗中襄助彭城張元通,梁國王崇贊,譙國呂信三人。目前這三人,或佔山、或潛藏,皆已聚兵不下萬餘。尤其是梁國王崇贊所部,因豫州水旱之災,百姓紛紛入山爲匪,或是爲逃避徭役稅賦,或是爲生計而爲匪,皆乃大王助力。只要這三人先反,大王自可高枕無憂,坐觀朝廷剿匪,擇時勢而動。”

    “此三人若敗,大王可兵出沛國,襲而定之。此三人若勝,大王亦可借力攻城佔地。只要大王不動,朝廷就只能先以剿匪爲主。待朝廷力竭,大王再動手,足可鼎定九州。”

    沛王聽完後,再度問道:“先生覺得,朝廷何時會力竭?”

    韓尋答道:“大王,朝廷爲御白狄、肅慎,已將庫倉用盡。此番新軍南下,朝廷再次徵收稅賦以充軍資。荊州水患未除,豫州又生水旱雙災,朝廷如何能夠顧及?災害不定,百姓流離失所,社稷動盪不安,環環相扣,朝廷已入泥潭。”

    “他日張元通等人起兵,朝廷爲平叛,只能再度向百姓徵收稅賦充作大軍錢糧,一來二去,百姓豈有不反之理?荊州新定,朝廷卻無力賑災,只能坐視其混亂,若有野心之輩於荊州起事,朝廷又當如何處置?”

    “這不就篩子麼。”沛王臉上綻放燦爛笑容。

    劉湘道:“大王說的也沒錯,現在朝廷縱然手握重兵,可百姓生計卻在逐年下降。不能安撫百姓,叛軍就不會消失。我國周邊,那些個朝廷太守,已將稅賦徵收到二十年之後,只爲填補朝廷空缺。百姓如此被欺壓,豈有不反之理。再者,如今朝廷之上,天子失勢,權臣當道,各地太守心懷鬼胎,他日若有時變,這些人定會不朝雒陽,屆時內憂外患,酆朝豈有不亡之理?”

    “好!”

    沛王又是一巴掌‘哐’的一聲拍在案几上,酒盞傾倒,酒液順着案几上的紋路蔓延。

    “先生一言,寡人無憂矣!”

    沛王扶正酒盞,可惜道:“就是公叔涓敗得太快,否則我們還能挑動幾個郡的災民起事。”

    韓尋提醒道:“大王,扶持三個已是我們的極限。傀儡在精不在多,打鐵還需自身硬,大王所率之部,纔是我們的絕對主力。”

    “好,寡人記下了。”頓了頓,沛王又道:“能不能借此事,和鉅鹿王達成合作。若是張元通等人起兵,鉅鹿王會不會動呢?”

    如果能夠藉着張元通等人起兵,讓鉅鹿王也跟着造反,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就要看張元通等人能鬧出多大動靜了,若是他們能擊潰朝廷大軍,將戰火燒至兗、司、徐三州,那麼鉅鹿王一定會動心,進而起兵。”

    “一箭雙鵰!”沛王點頭,命令道:“對張元通等人的資助要繼續,讓他們好好爲寡人消耗朝廷實力。”

    “唯。”

    沛王站起身,活動活動脖子,惡狠狠道:“小皇帝,先兄之仇就讓寡人從你身上討回來吧!”

    當年興業天子殺的倒黴蛋就是沛王的兄長。換句話說,沛王應該感謝興業天子纔對,如果他的兄長不死,那也輪不到高辛積奴來坐王位。不過他現在既然坐上了,那就得爲兄長報仇。

    自南陽舞陰趕往汝南龍泉的官道上,數千人的隊伍正在頂着大雨緩慢而行。天像是漏了個洞似的,瓢盆大雨傾灑。因爲南陽水災爆發之故,官道被大水淹沒,這支自新野離開的隊伍只能走舞陰北上進入汝南,再趕往雒陽。

    如果可以,聶嗣很想請龐痤,不,應該是大司馬嚐嚐雍州大耳貼子的味道正不正宗。和他抱着同樣想法的還有陰休和夏陽悌,他們三人被朝廷一番封賞,然後調離大軍,前往雒陽覆命。

    三人都不是小孩,都明白大司馬這是在奪他們兵權。他們三人是明升暗降。龐痤則是明降暗升,率領大軍鎮守義陽,安撫荊州諸郡。

    “徵西將軍、長門亭侯、櫟陽令,不如手握萬餘大軍來的實在和心安。”聶嗣掀開車簾,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空,瓢盆大雨,不由得暗自嘀咕。

    於他而言,這些虛名雖然也很重要,可是遠沒有手握兵馬來的實在。但是因爲之前奪走龐痤兵權之事,引起了大司馬忌憚,他將被調離大軍,前往雒陽做個吉祥物。

    他心中的失落大抵是有的,但是要說如何不甘心,痛苦之類,那是不可能的。雖然這些新軍經歷戰火洗禮,已經變成老卒,他也甚爲喜愛,可問題是這些終究不是他的兵馬。

    大司馬對兵權的把控,讓聶嗣爲之警惕。以自己父親和他的關係居然也能被其所忌,可見此人對權力的沉淪。難怪大司馬能在朝中和鄧亥等人對峙多年,有些東西的。

    “伯繼。”

    一道聲音響起,緊跟着傳來劇烈的咳嗽聲。聶嗣連忙將車簾放下遮住,阻擋外面的冷風吹進來。

    “夫子,沒事吧?”他坐過去,攙扶着範瓘。

    經過醫工調養,範瓘勉強恢復一些精力,能夠跟着聶嗣遠行。範瓘原本並不想去雒陽那個傷心地,但是丹水橫遭戰禍,生靈塗炭,他已無落腳之地,只能暫時跟着聶嗣。

    “還在苦悶朝廷的決定嗎?”範瓘用布巾捂着嘴咳嗽。

    聶嗣搖搖頭,道:“弟子沒有,弟子只是覺得荊州百姓尚未安定下來,有些不捨。”睜眼說瞎話,他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範瓘道:“此次你剿滅義陽國,功勞甚重,奸黨有所忌,實屬理所當然,你要知道。”

    “弟子明白。”聶嗣道:“夫子且不要多想,好生將息纔是。”

    範瓘搖搖頭,言道:“閆癸已死,你讓老夫如何將息。”他一雙眼眸看着聶嗣,似是在等待着聶嗣的回答。

    首陽山之變的事情,聶嗣並沒有隱瞞範瓘,而是如實相告。範瓘知曉事情來龍去脈之後,一直沒有再次提起。現在突然提起,讓聶嗣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