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皇朝帝業 >第264章 問鼎輕重(三)
    酆朝嘉德八年七月中旬,雒陽城金明門校尉竇蔑投降,徵西將軍聶嗣率軍殺入雒陽城,隨後其餘十路義軍,包括投降的兩個二五仔柳濞和靈姑胥也跟着湊熱鬧。

    金明門被破,意味着雒陽徹底失守,近二十萬義軍兵馬源源不絕的從金明門殺入雒陽,而原本防守在各個地方的酆軍也開始陸續撤離防守陣地,涌向城西,在城內展開解道戰、巷戰、甚至是室內戰。

    放眼望去,整個城西佈滿密密麻麻的人影,雙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得難解難分。當然,這並不是說酆軍抵抗的有多麼頑強,而是聯軍這邊實在太混亂。

    雒陽!

    四百年帝都,它的繁華富庶天下皆知。各路太守麾下的士卒以前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不少人還是賊寇從良。他們不要命的猛攻雒陽城池,除卻立功,更多的是想要入城劫掠!

    雒陽在這些非正規軍,或者說毫無軍紀的義軍眼中,那就是一座大寶庫。金銀、絲帛、女人、珠寶、甚至是牲畜,都是他們劫掠的目標。

    是故,當聶嗣率軍打進雒陽以後,其他得知消息的太守紛紛調兵遣將,跟着從金明門殺進雒陽。然後,各自麾下的兵馬士卒就開始自己騷動起來。

    他們看見什麼都要搶!

    尤其盯着大房子,富貴人家,見到一個搶一個,不管任何人的警告,直接殺進房子裏面。看見值錢的就搶,看見女人就抓,甚至個別士卒還抓細皮嫩肉的文士。

    一時之間,小小的西城,化作人間地獄。各部兵馬縱橫交錯,就是有人有心想要制止,但是面對友軍卻也不好下手。

    女子悲慘的呼救,聯軍士卒猙獰的狂笑,交織在一起,化作黑氣瀰漫在西城上空。

    噗呲!

    劍光閃過,陰休一劍戳死一個搶走婦女的聯軍士卒,他無視那個在地上哭泣,柔弱無助的婦女,對着吳鄲問道:“聶嗣呢?”

    “據聞,率兵去攻打趙無傷了。”

    “哼,不愧是聶伯繼,一路走來,各路聯軍的下三濫貨色見到不少,唯獨沒見到雍州軍,足可見其御下有方。值此之際,無視雒陽富庶,約束士卒追殺趙無傷,此人不愧爲我所重視。”

    是嫉妒吧,吳鄲道:“主公,我們也應該約束手底下的將士,讓他們收斂一些,這裏畢竟是雒陽。”

    “說得好,交給你去辦,我去找聶嗣!”

    丟下一句話,陰休率領大軍離去。

    吳鄲在原地呆愣一會兒,他怎麼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主公故意拋棄在這兒?

    “這是我的!”

    “我的!”

    “幹汝母,找死!”

    “青州狗,早看你不順眼,看劍!”

    幾方士卒,爲搶奪戰利品爆發混戰。

    吳鄲捏捏鼻樑骨,看着瓢盆大雨的天空。這雨,應該是雒陽城哭泣的淚水吧。

    大司馬府邸。

    “金明門校尉竇蔑獻門投降,聶嗣率軍殺入城中,現已向此處襲來!”

    “風陽門龐痤投敵,已經打開中陽門!”

    “西城混戰,我軍傷亡慘重,請大司馬速速調遣援軍!”

    一道接着一道的告急文書,先後擺放在趙無傷的案頭上。他早已冷靜如常,不復暴躁之狀。於他而言,今日的情形,早有預料,何須暴怒?

    王頤、宰父粹二人亦是平靜如水。

    “看樣子,已經走到盡頭。”趙無傷緩緩站起身。他一身虎鱗鎧在身,腰掛佩劍,一雙垂死之目,爆射最後的光芒。

    “走吧,去看看。”

    “願隨大司馬!”王頤和宰父粹單膝下跪。

    馬背騰躍,昔日的中陽大街,今日的跑馬場,馬蹄踐踏的響聲不絕於耳。騎士們身着赤銀甲冑,手握長槍,緊緊護衛着隊伍中間的主公聶嗣。赤底銀麒麟旗隨勁風而獵獵作響,煙塵在大地上肆意席捲而起。

    忽然,幾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聯軍遊卒,因搶奪一箱子的金餅在中陽大街上打鬧起來。箱子摔倒在地,金餅四散。

    中陽門被破不過一個時辰前的事情,這些士卒應該是擅自離開隊伍的士卒,他們的目的是想要劫掠雒陽財物。

    聶嗣眼眸冰冷,仿若沒有看見,但是他左右的騎士們卻緩緩將手中長槍舉起,緊跟着幾十支銀槍劃過數十步距離,從天而降,當場將那幾名遊卒扎死。

    連慘叫都沒有叫出來。

    戰馬奔騰,呼嘯而過,一支支銀槍先後被拔起,回到他們主人手中。那幾具屍體遭受戰馬踐踏,金餅更是直接被人無視。

    “嘖,這纔是聶嗣的實力啊。”

    不遠處,夏陽悌緊追而來。他目睹方纔那些騎士的手速,不由得心生感慨。

    “看見了麼,這纔是真正的軍隊,這纔是真正的精銳。這十一路義軍之中,能與聶嗣麾下軍隊交手的,不過一手之數。”

    範猷臉色非常不好看,因爲他們的兗州軍這次破城以後,居然有些人也無視軍規,參與劫掠雒陽。他生氣不是因爲劫掠,而是因爲兗州軍鬆散的軍紀。

    這一路上,他們見到不少雍州軍的士卒。相比較而言,雍州軍的軍紀比他們好上幾倍不止。

    “主公,軍中規矩,確實要緊一緊。”

    “唔。”夏陽悌點頭,旋即馬鞭落下,催動戰馬緊追聶嗣,他現在的第一目標還是找到聶嗣,其他的事情暫時往後。

    不僅是夏陽悌在追聶嗣,陰休、西門靚、應預等人也在找聶嗣。

    沒辦法,誰讓他是第一個打進雒陽的。而且聶嗣的目標是大司馬趙無傷,於情於理,他們都必須過去助陣。

    一路疾馳,一炷香時間後,聶嗣等十一路義軍在中陽大街的後半段找到趙無傷。

    轟隆隆!

    空中電閃雷鳴,傾盆大雨落在雒陽的每一處。似乎,老天要替雒陽的百姓哭一哭。

    雙方人馬,隔着三十步的距離對峙,視線之中除卻人影,便是飄灑的雨滴。

    戰馬不安的踢動四蹄,搖晃着腦袋。

    趙無傷一抹臉上汗水,馭馬走出陣列,看着對面也同時走出陣列的聶嗣。

    “爾父爾祖,皆乃酆室之臣,爾爲何要反天子!”

    雨水滲過鐵盔,遮住視線。聶嗣一抹水漬,看着趙無傷,眼神之中充滿冷漠。

    “趙無傷,你把持兵權數十載,可曾想過自己是天子之臣?”

    “兵權乃興業天子所賜,有何不妥?”趙無傷反問。

    “呵。”聶嗣冷笑:“興業天子賜你兵權,乃是想讓你做少主之羽翼,可你卻以此來架空天子,背叛天子,你還有臉說這些?”

    趙無傷動動嘴,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聶嗣,你以爲你殺掉我,就能控制天子,控制天下嗎?”

    “趙無傷,我不是你,別用你的狼子野心來揣測我。我聶氏世代忠於天子,願爲天子肝腦塗地,死而後已,豈是你這等亂臣賊子之輩可以胡亂污衊。”

    這話說的,不知道爲什麼有點反胃。夏陽悌抿着嘴,他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

    好傢伙,什麼叫睜着眼睛說瞎話,看來他還得和聶嗣多學學。

    陰休則乾脆翻着白眼,既不認同也不反對。

    而另一邊,趙無傷則反被氣笑。

    “哈哈哈哈,好一個賊子,我以前只知道你父擅裝傻,沒想到你還巧舌如簧,能言善辯,如此不要麪皮的話,你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說出來。”

    聶嗣臉不紅氣不喘,只要他披着皮,他就永遠是乖孩子。至於不小心看見那張皮下面是什麼的人,大都是聰明人。

    “那你呢,謀害天子,殺害輔政大臣,該當何罪?”

    反正是胡亂扣帽子,誰不會啊。

    “不錯,趙無傷你罪責當誅!”陰休衝出來怒罵。他對趙無傷的憤怒絲毫不比聶嗣少,當年他被封一個虛職徵北將軍,只能回渤海種田,眼看着鉅鹿王在冀州肆虐而無能爲力。

    夏陽悌也拉着繮繩走出來,說道:“趙無傷,你倒行逆施,致使萬民受難,國朝四分五裂。若你還以酆臣自居,當自裁謝罪!”

    “大膽!”宰父粹縱馬而出,怒斥道:“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拿着一份不知所謂的天子假詔,打着勤王的名義造反,你們纔是國朝最大的逆賊!”

    這就破防了?聶嗣冷笑,昂首挺胸道:“密詔乃是大司徒和中書監令所傳,豈能有假。宰父粹,你不過是一個爲賊寇所敗的廢物,安敢在此地狂吠。我若是你,敗給沛賊的時候,就當原地自裁,以贖己罪!”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聶嗣哪壺不開提哪壺,直接將宰父粹氣的哇哇大叫,拖着刀便衝上來準備斬殺聶嗣。

    不用聶嗣言語,聶桓冷笑一聲,看着長刀縱馬奔出。

    雨幕爲騎士所破,長刀劃破之處,雨滴碎裂,刀光所至,兩馬交錯而過。

    砰!

    宰父粹自馬上摔落,手臂傷口血流不止,他的兵器落在一旁,雨水噼裏啪啦的擊打在刀刃上。

    “你們的時代,落幕了。”

    聶嗣大喝:“三軍聽令!”

    “在!”

    “衝殺敵陣,斬殺國賊!”

    “殺!”

    大地雷動,暴雨湍急。兩軍爆發大戰,在雨幕中撕殺。這是雒陽最後的戰爭,同樣也是酆朝最後的光榮。